VIP 專屬文章 你不知道的「中國製造」：川普關稅「逼出」北京新戰略，高檔食材已成「傾銷全球」新戰場

由於川普的對等關稅，從太陽能板到大豆都沒能躲開貿易戰的威脅，這些衝突無疑也將在2026年持續延燒。當華府提高對中國進口商品加徵關稅的力度，中國的貿易順差卻不減反增，今年更首度突破1兆美元大關，這也讓歐洲國家愈發擔憂，中國對抗美國關稅壁壘的解方，就是傾銷歐洲。

如果說「中國製造」（Made in China）過去在西方消費者心中的印象，是堆滿貨架的廉價塑膠玩具或者SHEIN的快時尚成衣，英國劍橋大學國王學院教務長、《金融時報》主筆吉莉安·泰特（Gillian Tett）在最新專欄中提醒，「中國製造」正悄悄爬上全球最頂級的晚宴餐桌——她說的就是魚子醬（Caviar）。

泰特指出，中國憑藉不斷成長的奢侈食品產量，大舉進軍歐美市場，全球魚子醬產業如今也面臨「中國衝擊」的考驗。因為全球超過一半、甚至高達三分之二的魚子醬，如今都產自中國。而這場美食之戰的結果，不僅關乎富豪饕客的味蕾，更直接牽動西方外交官的利益。這一切與十年前中國橫掃全球太陽能板市場的邏輯如出一轍：國家資本的支持、驚人的規模化產能、以及對單一領域近乎偏執的專注。

雖然中國品牌魚子醬的官網寫著「亞里斯多德在西元前4世紀曾記載，魚子醬為皇家和貴族的獨享之物」，但泰特細數魚子醬的起源——這種在十世紀作為波斯平民的粗食，後來輾轉爬上了俄羅斯農民的餐桌，甚至被沙皇捧為「準國菜」，逐漸染上皇室色彩。直到19世紀，隨著歐洲貴族與美國鍍金時代的富豪開始追捧，這種帶有海水鹹腥味的小圓珠，才正式登基為美食界的霸主。那是屬於俄羅斯與伊朗野生鱘魚的黃金時代，也是生態浩劫的序曲。

川普特使魏科夫（Steve Witkoff）這個月造訪莫斯科，俄方官員獻上一桶來自哈巴羅夫斯克（Khabarovsk）的俄羅斯魚子醬，當成送給川普總統的禮物。該魚子醬的生產商隨後宣布推出名為「川普魚子醬」（Trumpovka）的新品牌，彰顯美俄之間的合作關係與俄羅斯的民族自豪。但泰特指出，其實魚子醬的廣受歡迎在上個世紀引發過度捕撈，甚至導致裏海野生鱘魚族群崩潰，歐洲也在1982年率先推出保育法令、1998年鱘魚被列為瀕危物種。

華盛頓公約組織2006年更全面禁止野生魚子醬的交易，直到各國提出合乎永續復育原則的捕撈方案為止，這也意謂魚子醬只剩少量來自養殖場的貨源。此舉雖然讓魚子醬擁有更永續的來源，也迴避了生產「野生」魚子醬的傳統水域近年遭到嚴重污染的問題，更為中國開啟了上帝之窗。

當歐美傳統產區因為生態法規而束手束腳，或是因為水域污染而品質下降，中國卻抓住了「人工養殖」的機遇。這是一個極具諷刺意味的轉折：為了保護野生鱘魚，西方世界親手將市場拱手讓給了東方的養殖場。而中國養殖的魚子醬，因為水質監控嚴格，反而被認為比充滿重金屬污染的現代「野生」魚子醬口味更「純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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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特指出，生產魚子醬的養殖場過去確實由歐美集團主導，但如今最有名的卻是千島湖的養殖場，卡露伽皇后（Kaluga Queen）甚至已是全球最大的魚子醬生產商。​靠著在純淨水域進行大規模科學化養殖，「卡露伽皇后」擊敗了無數歐洲老牌對手。他們的產品不僅通過了最挑剔的米其林主廚測試，更成為了漢莎航空頭等艙的標配。

這種「中國衝擊」（China Shock）讓西方世界感到錯亂：他們習慣了中國輸出低價日用品，卻沒準備好中國輸出奢華。

泰特指出，​全球市場所謂的「歐洲名牌」魚子醬，往往只是一種貼牌遊戲。如同時尚界的「快時尚」運作，許多標榜義大利、法國出品的高級魚子醬，其實骨子裡流淌的是「中國血」。這在業界雖是公開的秘密，但在世界魚子醬大賽的細則小字中，你才能窺見真相。

中國政府如今希望其他高級食品領域也如法炮製，例如煙燻鮭魚、和牛及松露。此舉也在國際間掀起波瀾：北歐業界權威人士在北大西洋海鮮論壇展示一尾重達7公斤的中國養殖鮭魚——並宣稱其滋味鮮美，且因北京的補貼政策而價格低廉；日本政府為保護國內牛肉養殖業者，已經限制和牛遺傳物質（精液與胚胎）出口到中國，深怕哪天「神戶牛」變成了「河北牛」；部分義大利與法國魚子醬品牌，則是抱怨來自中國競爭對手的價格威脅。

然而西方餐廳與消費者都青睞價格較低的魚子醬，由於全球魚子醬需求快速成長，中國產的魚子醬也日益受到歡迎。隨著富人愈發富裕、中產階級追求更高生活品質，高檔食材的需求預計將持續擴張。泰特也說不準中國魚子醬未來的命運，或許明年歐洲會效仿美國，對多數中國食品進口品提高關稅；歐盟委員會也可能選擇忽略這塊美食貿易，畢竟與汽車和晶片相比，中國魚子醬的規模相對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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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民族主義高漲的時代，當我們繼續死抱「法國香檳」、「俄羅斯魚子醬」、「日本和牛」這樣的文化圖騰不放，泰特提醒世人，全球化的資本流動早就無情地沖垮了這些界線。文化與民族符碼並不是一個密封的保鮮盒，可以將正統性永遠鎖在裡面，而是更像一條緩慢流動的長河，夾雜著淤泥、同時接納來自四面八方的支流。那些在舌尖爆開的鮮美魚卵，既是階級不平等的象徵，也是中國經濟崛起的縮影，甚至是對當代「純粹主義」的一種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