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到底要不要成立主權基金？這個爭論超過20年的話題，近期因為總統賴清德一錘定音，再度掀起輿論熱議，但最關鍵的專責單位，以及人才、錢從哪裡來？各界仍然莫衷一是。多位學者專家認為，台灣成立主權基金不是問題，但要先從法制面解決，並且確保主權基金獨立運作，不受政治因素干擾。
余紀忠文教基金會今（11）日舉辦主權基金集思研討會 ，由中央銀行前副總裁許嘉棟擔任主持人，國票金控董事長魏啟林、台灣大學經濟系兼任教授薛琦、政治大學金融系兼任教授李桐豪發表演講，另有多位產官學界專家參與討論，央行也派出外匯局官員列席旁聽。
許嘉棟指出，長年以來針對主權基金的討論很多，最麻煩的還是法制面，即便財源不是大問題，但該怎麼經營、管理，迄今仍無共識，尤其是在當前的政治生態，主權基金如何監督，同時確保獨立運作、避免私相授受，這些疑慮必須透過制定專法解決。
中央銀行前副總裁許嘉棟（左）、台大經濟系兼任教授薛琦（右）。（林彥呈攝）
社會對政府的信任度 是主權基金的最大挑戰 李桐豪直言，社會大眾對於政府的信任度，是成立主權基金的最大挑戰，國發基金是「類主權基金」，但投資績效欠佳、缺乏管理機制，曾經引發外界質疑是為了政治目的而對外投資，例如 中東歐投資基金，以及總統府秘書長潘孟安在阿拉斯加的永續能源會議上表示，台灣願與美國攜手成為可信賴的夥伴，積極投入高科技、綠能及供應鏈安全的全球布局，甚至中油先前也宣布參與投資年產2000萬噸的阿拉斯加LNG計畫，這些都讓人關心，主權基金會不會受到政治干預而配合投資？
李桐豪表示，賴總統的談話給了各界對於主權基金的想像，但主權基金並非沒有問題，包括政治干預與治理、透明度與問責性不足、投資風險與管理、過度依賴商品收入或單一資金來源、永續與道德投資壓力上升等，因此在正式成立之前，政府應該先向外界釋疑，並且凝聚社會共識，台灣究竟需要什麼樣的主權基金。
央行保有較高外匯存底的理由 教授直言「不及格」 關於主權基金的財源，央行已經多次強調不該無償撥用外匯存底，薛琦對此表示認同，但他認為，央行提及應該保有較高外匯存底的理由並不及格，「如果他是我的學生，我會給他零分。」
根據央行官員過往的說法，外資持有台股總市值占比超過40%，一旦外資匯出，將耗盡所有外匯存底；台灣國情特殊，不是IMF成員；爆發金融危機時，往往無法全身而退，遭受龐大損失；亞洲金融危機時，韓國、泰國的例子應引以為戒。
薛琦則說，台灣不是固定匯率制，如果外資異常撤出，股市必然會先反應，外資持股市值縮水，加上新台幣若貶值，外資將再次重擊，央行應該先讓市場機制因應，而非急著進場干預。此外，台灣雖然不是IMF成員，但當年為了加入WTO，曾經簽署「外匯特別協定」，其中已有相關規範，如果資本移動擾亂國際收支或有礙總體經濟穩定，則可採行規範國際資本移動的必要管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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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所謂金融危機，薛琦認為，主權基金並非短進短出，而是要看長期績效，當年受創最深的韓國與泰國，都是源自該國央行昧於現實，刻意拉抬本幣價值，而且金融機構與企業大舉外債所致，這與台灣的情形正好相反。
主權基金對外投資 可望替台美談判協商加分 魏啟林以「成立台灣主權基金時機成熟」為題指出，台灣長期貿易順差外匯存底高達5900億美元，不符全球貿易平衡理論，台灣也是造成國際貿易失衡的始作俑者之一，隨著台灣出口廠商AI伺服器等相關產品大量出貨，今年對美順差可能突破1000億美元，恐將加深雙方貿易緊張關係。
「取之於國外，投資於國外重要科技。」魏啟林認為，政府此時成立主權基金，可為外銷廠商解決關稅壓力，但平衡貿易逆差是需要時間的，主權基金可直接創造當地就業機會與製造業產能，這是改善台美談判協商的有效方式。
他建議，主權基金的財源可由財政部發行特別公債，或是財政部以財政盈餘出資設立，另可研究財政部發行美元特別公債，由央行直接以外匯存底認購，藉此取得美元資金。此外，應由行政院制定「主權基金委外作業管理辦法」，行政院扮演監督角色，未來基金運作產生獲利收益上繳國庫，虧損差額則以編列預算的方式來彌補。
台大經濟系名譽教授林建甫建議，當前政局朝野對立嚴重，如果要成立主權基金，應該要讓各黨推派代表加入決策、謀取共識，否則主權基金一定難以運作。
金管會前主委王儷玲指出，目前「公務人員退休撫卹基金」、「勞工保險基金」、「勞工退休基金」、「郵政儲金」等四大基金都是行政機構管理，以她長期監督或參與管理的實務經驗來看，行政機構、行政法人或法人委外操盤主權基金一定不會成功，所以主權基金必須公司法人化，財源也不宜只靠稅收，可以動用部分外匯存底。
金管會前主委、政治大學風險管理與保險學系教授王儷玲。（林彥呈攝）
歲計賸餘做為主權基金財源「完全不可行」 政大財政系教授陳國樑建議，財政部可以發行美元計價的特別公債，不在市場上交易，而是直接向央行購買外匯存底，成為首批資金來源，「反正央行拿到利息也是繳庫，何必先列一筆預算給他，然後又繳回國庫呢？」
陳國樑解釋，特別公債無須支付利息，因此不會有債務支出的負擔；債券到期不贖回，轉換為新債，也沒有債務還本的壓力。
他也強調，歲計賸餘做為主權基金財源是完全不可行的，「會提出這種想法的人，就代表他不懂什麼是歲計賸餘」，目前我國特別預算都還是虧損，歲計賸餘並不代表真的財政有餘裕。
陳國樑認為，或許現在要先釐清的是，開發基金是主權基金嗎？根據《產創條例》明確指出，國家發展基金之設置是為加速產業創新加值，促進經濟轉型及國家發展，這和主權基金其實是兩回事，「我們在這邊討論主權財富基金，會不會總統的想法其實是要改革開發基金？這根本是平行時空的兩條線。」
許嘉棟則說，在場的央行官員可能不便表態，由他先替央行回應，假設財政部發行無息公債和央行換取外匯，這和直接借錢的實質意義沒什麼兩樣，「央行一定反對，學貨幣的人也一定反對，因為這違反貨幣紀律。」
政治大學財政系教授陳國樑認為，歲計賸餘做為主權基金財源是完全不可行的，建議財政部發行美元計價的特別公債，直接向央行購買外匯存底 。（林彥呈攝）
央行的「不宜無償撥用」到底是什麼意思？ 央行外匯局副局長賀蘭芝表示，她今日只是列席，未獲授權代表央行對外發言，若以個人長期研究主權財富基金議題的學者身分來說，央行先前已經表態樂觀其成，主張要立專法，成立獨立的公司法人，最後才是談財源，「財源真的不是問題，可以透過很多方式設計出來，但在發債的過程中必須符合貨幣紀律。」
賀蘭芝提到，央行以前都說「不宜無償撥用（外匯存底）」，這句話太難懂了，有些人可能省略「無償」二字變成「不宜撥用」，以為央行抱持反對態度，或將「有償」解讀為要有報酬率，這也不是央行的本意。
她說，央行的立場其實是資產負債必須同時增減，如此一來才符合貨幣紀律，「今天受教很多，或許我們以後要用貨幣紀律這個詞對外溝通。」
央行外匯局副局長賀蘭芝解釋，央行強調不宜無償撥用的立場，其實是資產負債必須同時增減 。（林彥呈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