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宗懋圖文館

日本在甲午戰爭後，佔有臺灣，根據原本馬關條約的內容，日本還佔有遼東半島，但因日本擴張速度過快，進佔遼東與其他帝國主義的勢力發生利害衝突，導致德國、法國、俄國等三國共同干涉，要求日本已退出遼東半島的佔領狀態，其中勢力進入滿州的俄國態度更為強悍，已經要求駐遠東海陸軍準備開動，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態。甫結束甲午戰爭的日本已耗盡國力，不可能再與列強發生武裝衝突，於是被迫退還遼東半島，而中國當然也被迫支付可觀的補償金。

自古以來戰爭始終是殘酷的，不僅奪取生命，有時候敵對雙方甚至凌虐對方的身體，以對方的痛苦為樂。直到近代，武器效能精進，奪取生命往往是瞬間之事，但殘忍的事情依然存在。近代人類史中，有一支部隊以殘害凌虐敵人的肢體著稱，甚至在敵人都已放下武器後，都還不斷以虐待的方式讓對方生不如死。它就是日軍，幾乎在所有跟日軍交手過的世界各國的軍隊，都留下了日軍極端殘暴的紀錄。而且殘暴不只在於施虐的手段，更在於日軍會自行將兇殘施虐的過程拍攝下來，做為勝利的紀念。在近代世界各國軍隊中，幾乎找不到其他類似的例子，也就是像日軍自拍戰爭暴行為樂的行為，這是一個至今難以理解的變態心理。由於戰敗一方不是喪失生命，就是淪為俘虜，不可能記錄自己受虐的過程，唯一能拍下日軍暴行過程的只有日軍本身，因此目前所見日軍暴行的照片，都是它們自己留下的，不僅是歷史見證，也是一段人心扭曲變態心理的證據。

1945年春天，歐洲戰場進入最關鍵的階段，儘管德軍反抗頑強，但身經百戰的蘇聯軍隊攻勢凌厲，已無可阻擋，當希特勒確認蘇軍前鋒部隊已經逼近柏林市區時，他知道大勢已去，舉槍自盡，一了百了，把自己的毀掉的遺體交由破門而入的蘇軍。隨後，德國宣佈投降，歐戰結束。

希特勒崛起的權力手腕中包含另外一個重要的因素，就是塑造神人領袖的形象，以及狂熱的追隨群眾，這兩者互為表裡。透過高度的組織和宣傳，希特勒的個人崇拜推到極端，彷彿上帝一般。當然，要達到這種效果，希特勒的納粹集團必須提供真實的政治成果，最重要的有兩項，一是對抗外國的壓力，維護了德國人的尊嚴。二是具體改善了人民的生活，這兩者的實現是希特勒個人崇拜得以塑造的重要基礎。至於狂熱的群眾，則是神人領袖塑造的集體膜拜方式。在群眾集會中，人的情緒是盲目的，反智的、愚昧的。這也解釋了納粹反覆透過群眾集會的方式，猶如宗教儀式般崇拜他們的領袖，把他們的領袖推到神人的位置。最後希特勒無論做了什麼可怕的壞事，德國人都毫無疑問地全力支持，這就是塑造神人領袖與瘋狂群眾的滾動關係。

愛和恨是一體兩面的，種族的凝聚力的另外一面就是對外的排斥，強調同族之間狹隘的情感，很容易轉化為對異族的無名仇恨。這幾乎是人性原始的衝動，煽動種族仇恨可以掩蓋許多真實的問題。希特勒心魔中，最重要的權力來源就是煽動對猶太人的仇恨。先由對外國壓迫的反抗，把猶太人當成外國勢力在德國的代理人，內外勾結，罪不可恕。

希特勒獨裁地位的樹立最特別之處，在於他不是用槍桿子武裝革命登上權力的最高峰，而是依靠民選制度，由選民一票一票把納粹黨推上執政地位。這無疑勾起一項政治哲學的深思，民選不必然等於民主。選民可能會投票支持一項非常殘酷的政策，或者實行殘酷政策的政黨。這個以選票取得最大權力的政黨，可能藉此解釋它的殘酷政策是「民意」，或者「人民的意願」。更可以宣稱這就是「人民直接的民主」。這是一個血淋淋的教訓，民主所需要的權力制衡，以及人權文明的普遍性，不能以任何名義剝奪的。用選票剝奪人權，不僅不是民主，反而是最極端的獨裁，因為它是以人民的意願作為理由，從而得以為所欲為，犯下人類史上最殘忍恐怖的罪行。這就是以民選方式取得獨裁的地位，是一種值得警惕的政治方程式，在每一個歷史階段、每一個國家都有可能以不同的規模重現。

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希特勒納粹帝國的興亡，不僅是歐洲的一場巨大浩劫，也是人類史的悲劇。原因是，人類歷史上儘管有許多帝國以武力征服，又瞬間滅亡，但納粹的故事又完全不一樣。它的力量不完全來自精銳的武器裝備，以及驍勇善戰的軍隊，而是來自特殊歷史環境中，一個沒有任何權力背景的低階軍官，以一種特殊的權力策略，吸引社會人心，製造仇恨，不斷地擴大權力基礎，直到掌握如同上帝般絕對的權力。這個過程不斷引起後代的反省，包括當事人的親身經歷，以及嚴謹的學術論證。簡單說，希特勒代表著群眾權力的變態結局，由於他能快速取得龐大的權力，所以對任何渴望權力的人都能散發出無比的魅力，這就叫「希特勒心魔」。

基本上，絶大部分台灣人不買稍為高價的台灣老照片，不管什麼時代的老照片，不知道為什麼，反正不花這種錢。所以，我絶大部分台灣古董照片都是在日本和大陸買的。事實上，大陸的台灣老照片交易相當熱絡。我有一位廈門年輕友人紫日，是「老照片狂」，散盡家財買廈門老照片，任何廈門的老照片都要。我理所當然以為他是廈門人，後來才發現他是龍岩來厦門的客家人。

1945年9月3日，遠東盟軍總司令麥克阿帥將軍率盟軍主要將領在東京外海的美國密蘇里艦上簽署日本投降文書，成為二次世界大戰正式結束的象徵儀式。此時距日本8月15日投降，只有19天。可是事實上，對於日本國民還有一個記憶更深刻的畫面。那就是在密蘇里艦簽署降書的前四天，麥克阿帥將軍即搭乘專機飛抵日本神奈川縣厚木基地，還是他神氣十足的裝扮，戴著墨鏡，嘴巴叼著煙斗。

日據時代，臺灣人反抗日本殖民統治，從武裝抗日到文化協會的文化抗日，這些都是屬於精英階層的奮鬥，不過對於普通人來說，臺灣人與日本人最大的不同自然是在宗教信仰與生活習俗兩方面。日本人信日本人的神，日本的寺廟臺灣人不會去拜，同樣的，臺灣人信臺灣人的佛，日本人也不會來上香。日本寺廟和臺灣寺廟涇渭分明，等到日本戰敗後，臺灣人的廟很早被拆掉了，但日本人的廟立刻充公成為軍政機關的辦事處。其中一項重要的原因是因為臺灣人不拜日本的寺廟，所以日本寺廟在日本人走了之後，就喪失了社會基礎。其實倒過來也一樣，1895年日本軍隊占領了臺北府城後，立刻把文武廟改為日軍的醫院，同時也陸續拆掉了城隍廟和天后宮，對臺灣人的信仰毫不尊重。除了宗教以外，一般百姓反抗日本統治最明顯的就是透過服飾來確定民族認同。日本殖民統治初期，臺灣人基本上都穿著清朝的衣服，進入中期以後，仍然穿著漢服。女子穿旗袍，男子穿西裝。由於生活在日本統治之下，難免要隨俗，尤其上流社會要跟殖民政府打交道，難免在某些場合要穿和服。到了日本統治晚期，臺灣人的兒童更經常穿著和服，當時日本推動同化政策，下一代穿和服的更多了。儘管如此，不少臺灣人家庭仍然堅持不穿和服，最明顯的就是富裕家庭的婚禮，拍全家福照片，所有家族成員全部亮相。在我收藏的照片裡面，有幾幅臺灣人婚禮全家人照，讓我印象十分深刻。有幾張照片明顯地拒絕穿和服，寧願穿西服和漢服。本集我介紹三章作為說明，算是日據時代臺灣人民族認同的佐證。

今天一般人對伊斯蘭女性難免存在一些刻板印象，以為她們穿著十分保守，面帶頭巾，身穿長袍，一身漆黑，既不見面容也不見身形。的確，今天伊斯蘭基本教義派所創造的國度，從伊朗革命到蓋達組織，一直到兇殘的伊斯蘭國，對女性的要求都相當嚴苛。其實如果我們看十九世紀蛋白照片所反映的鄂圖曼女子，可能得到截然相反的印象。她們容貌姣好，穿著華麗，不吝於展現嬌媚之姿，較中國大唐極盛時期的女性毫不遜色。為何如此？其實找到合理的文化解釋。

1913年，太魯閣事件，日軍將抗日太魯閣族首領當場斬首，鮮血四濺，留下日本殖民統治最驚駭的畫面。攝影師在殺戮現塲正面取景，設計畫面結構，明顯是軍方刻意安排，執行斬首的日軍軍官面容兇惡，不過最左邊一個年輕小兵卻害怕地以雙手撐臉，無意間流露人性悲憐良善的一面，也顯示現塲恐怖的氛圍。這項照片後來刊登在日軍「紀念寫真」上，以炫耀總督府的勝利，也為自己打上兇殘的永遠烙印。本圖片發表在過於血腥之處打上馬塞克，以遵守網路圖文的相關規定。

二十世紀國際外交史上有幾項重要的訪問，不僅改變了國際政治的發展，當事人的風采也留下深刻的印象。毫無疑問，民國32年（1943）蔣中正夫人宋美齡女士訪問美國，是最具代表性之一。更由於與中國抗戰的經歷相聯繫，這項訪問更成了一項傳奇，包含了中國軍民獨自抗戰的血淚，爭取獨立自由的奮鬥精神，宋美齡女士訪美成功不僅是她個人的成就，也是中國抗戰爭取國際支援、扭轉大局的象徵。

在收藏整理臺灣歷史照片的過程中，沒有一張照片像這張如此打動人心，這種打動是痛苦加上心酸，再加上無言的沉思。2016年，我們在日本古書店買到一本極為珍貴的日軍軍官私人相冊，其中有一張是太魯閣事件中，被日軍俘虜的太魯閣族被集中一地的照片，成年男人被綑綁壓倒在地，青少年則縮成一團，有一個大約3歲的小男孩坐在被綑綁壓倒在地的父親身旁，一臉恐懼疑惑。另一位母親則是背著幼兒，面色黯然，孩子嚎啕大哭。這些照片的細節讓人幾乎無法呼吸，喘不過氣來。至於日軍的反應也非常微妙，其中有幾名日軍看著這些無助的婦孺，表情木然，完全沒有勝利者的歡欣。我把這些畫面分隔出來，作為細部的觀看，如此我們可以得到許多的認識和學習。

民國30年（1941）太平洋戰爭爆發後，美、英為加強同盟國相互間之團結，乃於民國31年我國國慶前夕，分別通知我國政府，聲明願放棄在華治的外法權及其他諸多權益，並擬於最短期限內提出草約與我國政府正式談判。經2個月之磋商，至民國32年（1943），中美、中英平等新約分別在華盛頓、重慶簽字，爾後亦有許多國家相繼與我國簽訂平等新約。我國與他國簽訂的諸多不平等條約，終得重新坐回談判桌上，一一重擬，百年來的恥辱，終得清洗。民國32年12月，中華民國、美國、英國等三國在開羅舉行了歷史上知名的「開羅會議」。「開羅會議」的歷史性意義非凡，在會議中不僅確定了同盟國陣營在緬甸的反攻計畫和戰後對日本的懲治，更決定了勝利後收回被日本占領半個世紀的寶島臺灣，成為會議的重大成就。

日本統治臺灣期間，對於原住民血腥鎮壓有兩次主要事件，一是1913-14的太魯閣事件，另一是1930年的霧社事件。從事件規模和死傷人數觀之，霧社事件比較有名，因為日軍動用了飛機施灑了毒氣，而且霧社抗日領導人莫那魯道有著鮮明的形象，悲劇性的人物花崗一郎和花崗二郎，有著濃厚時代的氛圍，這些都結合成事件的主體，成為重大的歷史記載。反之，太魯閣事件沒有明確的抗日領袖，沒有太多故事的細節，所以比較不為人所知。儘管如此，就臺灣影像史的記錄而言，太魯閣事件的影像記錄卻比霧社事件要強烈的多，最重要的原因是，當時日軍沒有新聞管制的自覺，相反的，把殺戮當成勝利的表徵，因此自己出版的所謂紀念寫真帖，把日軍殘酷的殺戮赤裸裸地呈現出來，在人類攝影史中這也是極為罕見的。本期圖文故事中所使用的圖片，均取自於陸軍自己所拍攝印製的紀念畫冊，我們已經省略過於殘忍的部分，使用比較有象徵性的。即使如此，就視覺效果而言，已經令人驚駭無比。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中緬印戰區出現一支驍勇善戰的空軍隊伍，飛機上畫著鯊魚頭的醒目圖案，成為世界空軍史耀眼的一頁，它就是由中美空軍共同組成的聯軍，俗稱「飛虎隊」。

1930年，臺灣爆發霧社事件，賽德克族領袖莫那魯道率領族人反抗日本的統治，藉著攻擊和殺害霧社小學運動場上的日本僑民，報復日本殖民當局暴虐的統治，日本總督府立刻下令步兵第一聯隊和第二聯隊為主力部隊，對賽德克人展開血腥的鎮壓，並且動用了飛機大炮以及施放毒氣等殘忍的手段。據事後估計，事件傷亡人數，抗日族人直接死於炮火，或遭敵對部落殺害，或者自縊身亡的總共將近有2000人，日本僑民死亡約130多人，這是日本殖民統治期間最慘烈的抗暴事件。不過本期要介紹的是中間一位非常特殊的女性，她是原住民裔日警花崗二郎的妻子高山初子，她活下來了。臺灣光復後，她改名為高彩雲，一直活到86歲，身望很高，是歷史的見證人。

韓戰爆發後，美國航空母艦進入台灣海峽，盟軍遠東司令麥克阿帥將軍來台會見蔣中正總統，雙方迅速達成軍事合作的意向。不久，中共志願軍介入韓戰，台海戰爭的壓力瞬間減緩。兩年後，中華民國與美國草擬共同防禦條約，美軍顧問團開始被派到台灣協防，大批的美軍官兵以及武器物資源源運送到台灣。美國將台灣視為西太平洋防禦的重要一環。

日本殖民統治時代，台灣有五大家族之稱，這裡有一張屏東名人張山鐘和家人合影照，攝於1930年代末期，雖然不屬於五大家族，仍然很具有代表性。首先說明照片中人物，依序左至右為：二女兒張媞、張山鐘、元配藍奎（後過世）、大女兒張緞、五女兒張若、三兒子張豐緒、二兒子張豐彥、三女兒張靜、四女兒張妏、大兒子張豐胤。所有望族都有創業的第一代，張山豐即是發跡的第一代，他出生於1897年屛東萬丹，即日本殖民台灣的第二年，後進入總統府醫學校,畢業後先在公醫院工作，後在屏東開設東瀛醫院，服務鄉梓，逐漸展露頭角。1929年，張山鐘被選為高雄州協議會員。1937年中日爆發全面戰爭之前，張山鐘聯合幾位仕紳聯合獻金，表現積極。這張照片大致攝於此時期，張家蓋了中式庭園，使用中式的假山造景，一家人各有位置姿態，不僅展現名門風範，也有非常現代的時尚意識，值得注意的是，張山鐘與日本殖民當局走得很近，經過40年的日本統治，名門下一代常穿著和式服飾，以便跟上時代。然而，張家庭園是中式的，張氏夫婦和子女卻無一人著和式衣服，絕非偶然，而是鲜明的文化自我認同。照片中戴帽子的小兒子張豐緒後來成大器，不僅繼承家業，甚至更上層樓，達致張家成就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