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基觀點：大膽提出「中華臺灣邦」─520之前給務實的台獨工作者建言之三

思考和平解決臺灣問題的政策制定者必須面對三個問題的妥善處理：一是國民黨殘存遺老遺少的「中華民國情結」問題、二是臺灣獨立運動者的「中華民國臺灣」獨立問題、三是美國在臺灣既得利益的保存或增加問題。

第三個問題牽涉中美長期地緣霸權對抗，表面似乎最難解決，但是在政治算術上反而最容易解決。臺灣對中國是「核心利益中的核心」（所以，中美關係的第一顆紐扣如果不扣好就很難談其它！）而對美國只是「既得利益」而已。利益可以比較、可以交換、甚至，在必要時，可以取捨。何況中國在和平解決臺灣問題的過程中，必然會考慮美 國在臺灣利益的維持或加碼。而美國如果同意中國和平統一臺灣，則美國不但可以獲得中共保障的AIT (American Interests in Taiwan，美國在臺灣利益），而且可以獲得中共必然允諾擴大增加的AIC (American Interests in China，美國在中國利益）作為鼓勵誘因。因此, 理性和功利主義的決策模型，再明白不過:

AIC+AIT > AIC-AIT > AIT-AIC

公式說明：美國在中國和臺灣利益的總和大於二者相減的差額,而最差的是為了美國在臺灣的利益而損失美國在中國的利益。

所以，戰略觀察家認為美國取捨在臺灣的利益這只是戰略成本和時間機遇問題。例如，1949年美國在南京的末代大使司徒雷登就曾經致函中共，如果新中國承認美國與中華民國政府簽署的各項條約，那麼美國就可以承認新中國的人民政府。這方案被毛澤東拒絕了，否則美國早就丟棄國民政府了。而在韓戰期間，美國更通過印度總理尼赫魯傳話給周恩來，只要中共不干預美國的朝鮮行動，那麼，「解放軍去攻打臺灣，美國將看不到。」而眾所周知，美國為了「聯中制蘇」並從越南戰場泥沼中拔腿，就有了季辛吉秘訪北京以及後續尼克森總統的《上海公報》、卡特總統《建交公報》等等背棄中華民國外交關係的系列公報。問題很清楚：決定美台關係的關鍵還是美國的國家利益。

其次，關於第一個問題，其實是偏重於所謂「中華民國派」的情感問題，中國大陸的臺灣問題專家不乏對臺灣同胞具有深切同理心與高度悲憫臺灣歷史過程的「知台派、親台派」，例如上海東亞研究所所長章念馳與廈門大學臺灣研究院院長劉國深。他們對於中國統一之後如何保存中華民國國號這個問題一直竭思澹慮。

這裡必須指出，有人認為兩岸統一的問題是卡在國號問題，事實恐非如此。例如，在抗戰期間，南京的汪精衛政府與重慶的蔣介石政府都叫「中華民國政府」，兩個執政黨都叫「中國國民黨」，甚至使用的國旗都是「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請問統一了嗎？兩邊還不是在戰場上對壘起來，搞成兩邊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陣地互相開炮，最後，汪精衛陣營只好在國旗下面再加上一條黃色帶子，寫明「反共救國軍」以便辨識。 （相關報導： 鄧岱賢觀點：在美中政策限制下，臺灣的「次佳選擇」！ ｜ 更多文章 ）

1971年中華民國政府被驅逐出聯合國大會時，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入會是「恢復「其合法代表席位（代表「海峽兩岸的全體中國人的政府」，原先是ROC政府，現在是PRC 政府！），按照「政府繼承」原則，繼承中華民國作為聯合國創始會員國所註冊的國家名稱「the Republic of China」沒有改動。所以，中華民國在聯合國的英文註冊名稱一直沒有改動。這也給兩岸統一有個國際法名稱的基礎。80年代中國大陸國家主席楊尚昆在會見美籍華人學者楊力宇時曾經表示：統一之後中國國號可以改為「中華共和國」，把「人民」兩個字拿掉，英文還是叫做「the Republic of China」。這點對於臺灣的「中華民國派」可能是個比較溫暖的安慰。

章念馳的祖父就是知名國學大師、國民革命家章太炎，在民國成立制定國號時，曾經寫過《中華民國考》一書，詳細考據說明定名為中華民國的道理。可能因為家學淵源頗為深厚，在他擔任汪道涵秘書時期，我曾聽他親口表白作為大陸研究臺灣問題學者的心態，他說：「研究臺灣問題的人，如果不能站在臺灣人民的立場、不能跟臺灣同胞具有同理心、同樣的情感一起呼吸──那他就沒有資格討論臺灣問題！」

劉國深是復旦大學國際政治系畢業的博士，與大陸「三代國師」王滬寧系出同門，曾任廈大臺灣研究所所長、臺灣研究院院長，現任廈大「兩岸關係和平發展協同創新中心」執行主任。大約10年前他來臺灣考察時，曾經被朋友安排去拜會一貫道總會道場，當時有一貫道的執事領導詢問能否派出幾位學生去廈大臺灣研究院攻讀博士時，他很爽快地答應了。當時我在旁一愣，因為我知道大陸一向把一貫道列入所謂的「會道門」邪教組織，怎麼能夠接納？他說學術研究沒有問題的。後來他又談到現在他們正在研究，如何跳脫國際法「主權論」的框架，在中國傳統「天下」概念下思考國家統一過程中有關「中華民國」的定位問題。

這個提法讓我高度震驚。其實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本來就是歷史縱貫系統的兩個朝代問題：如何處理本朝與前朝殘餘政權的遺留問題。當年北洋政府與滿清遜帝溥儀皇帝的退位安排，本來是保留紫禁城作為獨立王國（跟梵蒂岡一樣！），溥儀在城內還是皇帝。這個待遇跟拿破崙被流放在聖海倫島（St. Helen Island）一樣，擁有完全主權，還有政府各部會編制，甚至還有郵電局。

古代封建王朝的中國朝代更替，新上臺的王朝都會保留被推翻的前朝遺族封邦建國，例如夏朝被商朝滅亡，商湯封夏氏的貴族於杞國（不錯，就是「杞人憂天「那個杞國！），以奉祀宗廟祖先。而商紂王被滅後，周朝就封他的後代在「宋」建國，祭祀香火。（這個宋國就是成語「五十步笑百步」那個宋襄公的宋！）

這就是中國文化的「王道」主義。最近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帶領全國政協主席王滬寧、中央書記處書記蔡奇等共三位「正國級」最高級官員會見中華民國前總統馬英九先生時提出的兩岸「制度的不同，改變不了兩岸同屬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客觀事實。」、「只要認同兩岸都是中國人、一家人、兩岸同胞完全可以坐下來，就家裡人的事先接觸交流起來，增進瞭解，累計互信，化解矛盾，尋求共識。」

當然，中共方面統戰兩手策略：硬的更硬、軟的更軟。中共知道臺灣各界對港澳模式的一國兩制沒有好感、沒有信心，因此過去三年以來一直呼籲臺灣各界就一國兩制的臺灣方案提出意見。現在我們來回顧盤點一下，過去30年臺灣歷任總統的兩岸定位主張： （相關報導： 鄧岱賢觀點：在美中政策限制下，臺灣的「次佳選擇」！ ｜ 更多文章 ）

一、1991年修憲以來，李登輝認為「已將兩岸關係定位在國家與國家，至少是特殊的國與國的關係。因此，並沒有再宣佈臺灣獨立的必要。」1998年8月李登輝在國安會成立「強化中華民國主權國家地位小組」，召集人是蔡英文，顧問是張榮豐、陳必照及林碧炤。兩國論的相關研究涉及大陸政策、外交與修憲三部分，主張修憲之後「中華民國臺灣在法律上及本質上已等同於第二共和或新共和，與過去的中國或中華民國，或現在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都沒有關係，現在最好就直接稱呼臺灣。注意，1999年5月8日民進黨也巧妙地通過《臺灣前途決議文》表示「臺灣是主權獨立國家，它的名字叫中華民國。」

這個國民黨與民進黨的兩黨共識本來勢必導致第三屆國民大會的第五次修憲，包括213個法律、158條文（民進黨立委沈富雄統計）。但中共表示如果按照兩國論修憲及修法，以中華民國名義實現臺灣獨立，那麼「以和平方式完成統一是不可能的！」；同時美國也私下向臺北施壓，修憲遂被擱置暫緩。

2000年2月22日中共發表《一個中國的原則與臺灣問題》白皮書。其中中共對台動武三條件開始出現：「如果出現臺灣被以傳統名義從中國分割出去的重大事變，如果出現外國侵佔臺灣，如果臺灣當局無限期地拒絕通過談判和平解決兩岸統一問題，中國政府只能被迫採取一切可能的斷然措施、包括使用武力，來維護中國的主權和領土完整，完成中國的統一大業。」

風雨飄搖中，陳水扁以39.3%的選票當選2000年臺灣總統大選。蔡英文被聘為陸委會主委，她在2000年5月6日說：「今後雖不再提兩國論，但仍將繼續執行兩國論。」前行政院長孫運璿提議以邦聯制取代兩國論，陳水扁肯定邦聯制具有突破性與新思維，必須由朝野機制形成共識。後來陳水扁就職演說表明「四不一沒有」（不會宣佈臺灣獨立、不會更改國號、不會推動兩國論入憲，不會推動改變現狀的統獨公投，也沒有廢除國統綱領與國統會的問題），兩岸關係又鬆了口氣。6月27日陳水扁總統表示願意接受「一中各表」，但次日就被陸委會主委蔡英文否認。2001年10月21日陳水扁炮轟「九二共識」，認為是消滅中華民國，出賣臺灣。2003年11月11日陳水扁提出新憲實施時間表，但美國總統小布希向中共總理溫家寶表示反對臺灣領導人片面改變現狀。2004年3月19日陳水扁、呂秀蓮在台南競選活動時遭遇槍擊，次日陳呂以0.12%差距選票當選連任。2005年中共公佈《反分裂國家法》，2006年陳水扁搞「迷航外交」，倒扁紅衫軍開始。2007年9月19日聯合國大會否決把「以臺灣名義加入聯合國」列入議程。12月21日美國國務卿萊斯指出「入聯公投」是挑釁。

2008年5月20日馬英九就任中華民國總統，恢復「九二共識、一中各表」，兩岸「互不承認主權、互不否認治權」，展開雙向良性互動。

四、2016年5月20日蔡英文以870萬票高票當選總統，民進黨多數控制立法院，蔡英文否認兩岸存在九二共識，持續推進「沒有兩國論的兩國論」，主張「臺灣已經獨立，名字叫做中華民國、或中華民國臺灣」。兩岸海基會與海協會接觸全面停止，兩岸關係進入「冷戰+冷和」狀態。

綜上所述，賴清德承接的是蔡英文已經搞壞的不能再壞的兩岸關係。現在「蔡規賴隨」，估計在外交、國防和兩岸關係這三大總統職權範圍，也不會有什麼突破。除非賴清德勇敢地利用習近平最近接見馬英九談話的精神，大膽地提出一國兩制的臺灣方案：以「中華臺灣邦」參加中華聯邦，這個聯邦就是連戰主張的「准邦聯制的聯邦」。我們期待，兩岸通過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可以安排一部臺灣人民能夠接受的聯邦（准邦聯）憲法。 （相關報導： 鄧岱賢觀點：在美中政策限制下，臺灣的「次佳選擇」！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中國人民大學行銷傳播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