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評：美中緩和、拜習將會？鷹派國安部插一腳添變數

在事前未透露的情況下，中國外交最高負責人王毅和美國國安顧問蘇利文（Jake Sullivan）9月16日至17日在馬爾他舉行了會談。這個會談一方是美國過去三個月續派出高階官員訪華、企圖改善雙邊關係的連串努力之一環；同時也被認為在為兩國領導人拜登（Joe Biden）和習近平的會面鋪路。緊接著，19日拜登在聯合國大會上演說，強調美國致力「去風險」而非要與中國脫鉤，並稱美中必須負責任地管理競爭以防止兩國衝突。

美中雙方面臨的國內外情勢都讓兩個領導人有改善雙邊關係的壓力與動機，但從中國國安部門最近透露出的訊息卻顯示，中南海內部有一股強大勢力量對改善中美關係不抱希望。

蘇利文與王毅上次會面是今年5月在維也納，那是拜登與習近平在去年11月峇里島G20峰會的會外會之後，雙方首次高層級會談。維也納會談被美方高度評價，雖然氣氛不算友好，但王毅並非只是照本宣科重述北京既定立場，雙方各自表達對於對方的不滿，但也在烏克蘭和台灣問題上坦率通溝。王毅擔心明年初台灣大選可能導致台灣採取更激烈的分離動作；蘇利文則批評北京軍演等行動惡化台海局勢。

即使針鋒相對，雙方顯然都認為這種溝通有利於兩國關係。之後，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於6月赴北京、進行因中國間諜氣球擱置了四個月的訪問，接著美國財長葉倫（Janet Yellen）、氣候特使凱瑞（John Kerry）、商務部長雷蒙多（Gina Raimondo）陸續在7、8月訪問中國。美方這些動作表達了改善與中國關係的誠意。而這次馬爾他會談後， 美方發布的新聞稿也指出，兩國政府承諾在未來幾個月內就關鍵領域進行更多高層磋商。也因此，外界對於11月舊金山APEC峰會時拜習再會充滿期待。

國安部表達對美鷹立場

葉倫訪華最重要的意義在宣示美中經濟不脫鉤，此外也表現出美國願意在關稅問題上和中國溝通。而雷蒙多與中方達成最大的成果是重建雙方定期溝通機制。這些都對美中雙方有利。對拜登而言，他即將面臨競選連任挑戰，來自華爾街、工商界要求和緩對中經濟關係的壓力不小，拜登必須在美中競爭的大原則下適度放寬對中國經濟管制；對習近平而言，中國經濟的火車頭房地產業已垮、財政與金融問題嚴重，若再失去外資與外貿這大支柱，中國經濟必陷入慘境，習近平的正當性危機也更加深。美國此刻主動對中國釋出善意，習近平應是求之不得。

不過，白宮方面也認為，中南海對美中經濟關係有兩種不同主張在角力：一派認為重啟對美經濟合作有利於穩定中國經濟，另一派卻認為國家安全的重要性遠高於經濟。後者這種鷹派思維是習近平較屬意的，對他而言，「國家安全」更關乎中共政權的存亡。

最近中國國安部微信公眾號發布一篇署名「安平」的文章〈新瓶裝舊酒：美國對華戰略『新兩手』實際還是『老兩手』〉也露骨地表達出後面一派的想法。 （相關報導： 拜登聯大演說：美國不尋求與中國脫鉤，但將對侵略與恐嚇進行回擊 ｜ 更多文章 ）

中國國安部一向是保守神秘的單位，但今年八月卻首次推出微信公眾號，發出的第一篇文章就是宣傳「反間防諜」、鼓勵民眾檢舉間諜。9月4日國安部公眾號發表安平上述文章指出：近期美國多名官員接連訪華，表達拜登政府無意遏制中國發展，不尋求與中國脫鉤，願意和中方保持溝通定發展；但同時美方又對台軍售、在南海問題上挑釁、唱衰中國經濟。這些說明「拜登政府對華戰略明顯的兩面性特徵，即其操弄的『新兩手』。

文章指出，過去幾十年，美國對華戰略的『老兩手』是『接觸+遏制』；而拜登政府的『新兩手』則是『競爭+管控競爭』。」老兩手時代一方面拉攏中國融入國際體系，同時「悄然推進對中國的滲透遏制」（過去中國稱之為「和平演變」）。當「百年變局加速演進，大國博弈成為國際政治主旋律」，美國的兩手策略就進化到「競爭+管控競爭」的新兩手。所謂「百年變局」就是指中國認為東升西降的新全球局勢。

稀土成為對美鬥爭工具

文章指出，美國透過預留「對話視窗」拓展影響力管道、爭取對手有限合作。「如果將中美這一輪互動放在美國國內金融風險上升、俄烏衝突久拖不決、全球氣變治理壓力驟升等背景下，就能對這『新兩手』特別是『管控競爭』一手背後的動機有更清醒認知。」言下之意是美國自己面臨困境才尋求與中國「有限合作」。

接著文章套用一些「反霸」的八股，預言美國新兩手註定失敗。「中國絕不會因為美國的幾句『漂亮話』放鬆警惕。」揚言中國會和美國進行「偉大鬥爭」。

安平這篇文章體現「國安至上」的觀點，強調中國不會輕易被美國以促進對話的名誘入「視窗」中而遭牽制。面被美國勒住經濟脖子、中國也已開始進行「偉大鬥爭」。最近出手的一招就是從8 月1 日起對鎵、鍺相關物品實施出口管制。稀土成了中國對美國鬥爭的利器。雖然美國和澳洲在加快稀土開發，但仍需要時日，且涉及嚴重環境汙染問題，不像在中國那麼容易處理。不過美國在中國還未管制稀土各出口、各廠商商還在削價競爭時已屯積了相當數量，同時也不斷開發新技術減少對稀土依賴，在未來幾年還可以因應需求。

國安撈過界議論外交

文章雖然強硬地要美國「徹底放棄霸權思維」，不過最後結語卻又和緩下來：「要真正實現『從峇里島到三藩市』，美國需要拿出足夠的誠意。」所謂「足夠的誠意」當然不可能是所謂美國「徹底放棄霸權思維」，到底多少才叫「足夠」？最後還是由習近平的需求來決定，實際上這段話也是為合理化拜習會預留空間──如果習近平認為拜習會有助他提高黨內支持度、統治正當性，他就會認為拜登已表現 「足夠的誠意」。 （相關報導： 拜登聯大演說：美國不尋求與中國脫鉤，但將對侵略與恐嚇進行回擊 ｜ 更多文章 ）

這篇推文透露出最重要的訊息是：國安部撈過界公然談論外交問題，似乎在向外交體系示威。果真如此，王毅與蘇利文「坦誠、實質性、建設性的戰略溝通」最後可能變成無實質意義的一場戲。這也透露出，在內外不利環境的逼迫下，中南海內部的歧見衝突也更白熱化。當然，最後習近平會怎麼拍板的判準，還是在於：是否有利於他的統治地位的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