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坤良專欄:一個人如何「肥」得繽紛自在? 讀丘延亮的《台北之春》

2023-02-23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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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戲散場以後,老師頻頻說:「晚上還要再來」那天晚上,我特別找了一張有靠背與扶手的沙發椅,擺在戲台前中央,希望能讓老師坐得舒服一點。夜戲已經開演一段時間了,那張沙發還是空著,我在台下找了半天,終於發現老師跟台大的張敬教授,坐在戲台左側的一家「老人茶桌」,一面看戲,一面喝茶聊天,坐的又是硬板凳,阿肥仍在一旁伺候,老師笑著說:「還是這樣子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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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我注意到阿肥人前人後稱呼老師跟我們不一樣,不叫「俞老師」,而稱「俞伯伯」,原來此肥來頭大,他家跟俞老師家是世交。肥爸在中央信託局儲運處擔任總經理,跟船運界楊管北、包育剛、董浩雲等人熟稔,中荷混血的肥媽姓鄧,祖籍廣東番禺,落籍上海真如鎮,是鄭振鐸的學生,從年輕時代就是進步的女文青;俞老師祖籍紹興,長居上海,年輕時離開中央研究院史語所的工作後,也曾涉及船運界,俞師母又與肥媽同姓,俞丘兩家時有往來,還有許多共同朋友,包括台大中文系教授張敬。

阿肥多次與父親在永康街散步時,遇到家住金山街的俞老師夫婦及女兒啟木(Ruby),肥爸和俞老師寒暄,也叫阿肥趨前向俞伯伯行禮。肥媽在台北有自己的社交圈,臨沂街的住所經常高朋滿座,儼然成了一個上流社會的小沙龍,蔣碧薇、虞君賢、李辰冬等名人都是座上賓,一群人喝茶聊天,談文論藝。

二十一歲從上海往漢口參加抗日前的丘延亮母親。(作者提供)
二十一歲從上海往漢口參加抗日前的丘延亮母親。(作者提供)

3.

我剛認識阿肥時,他才出獄沒多久,在做成衣生意,還有工廠,經常帶著太太和小女兒出來,也常吆喝朋友去他松山的家。我不知他事業做得怎樣,只覺得他很閑也很顧家。有次他開車送我回家途中, 順口問我:「要不要去馬殺雞一下?」那時我還很「清純」,聽到「馬殺雞」三個字,愣了一下沒接腔,他也沒再談下去,我當時以為「馬殺雞」就是那檔事,還不知道有「做清A」與「做黑A」,而「做黑A」又有全套、半套之分,阿肥做生意,應該熟知此事,他問的光明正大,大概只是要邀我去做「清A」的按摩店!

隨後沒多久,阿肥就舉家出國了,再下來我對他的了解都是片斷的,包括到美國沒日沒夜苦讀,沒多久太太受不了帶著女兒跟人跑了……,1980年代初去芝加哥找他,也見到波蘭籍的新婚妻子Jolanta(丘約蘭)。以前的阿肥,給我的印象是雅好文藝的生意人,而後眼看、耳聞他一步一步變成社會學家、社運健將,其實這不是阿肥個性、身份改變,而是我以前有眼不識泰山,錯過了阿肥一生最生猛的時刻,他出國唸書後迄今四十幾年,只是恢復本性。

阿肥生長在一個富貴家庭,從小就很有主見,青少年時期就是帶著叛逆性格的憤青,隨時痛批教育體制,讀到哪,罵到哪,到處以肥短的身體發表行動藝術。他初中時代的「代表作」是1960年6月18日美國總統艾森豪訪台,從松山機場至圓山飯店沿途是國府安排的各界歡迎人潮,阿肥就讀的師大附中也被安排在隊伍中,他還是樂隊的小鼓手,由於等待時間太長,阿肥不耐煩了,剛好隊伍前跑出一條狗,小鼓手阿肥就打起小鼓開動樂奏歡迎,還把原訂表演的「艾克艾克真偉大」kuso,連滾帶爬高唱:「艾克爸爸真偉大」,小憤青表面是在歡迎偉大友邦元首,也對「美帝」做了一點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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