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磚國家」（Brics）的五位領導人，中共國家主席習近平、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印度總理莫迪(Narendra Modi)、南非總統拉馬福薩(Cyril Ramaphosa)和巴西總統博索納羅(Jair Bolsonaro) ，於本（6）月23日在北京舉行視訊峰會，並在峰會前一天，召開了視訊工商論壇。
經濟是這次峰會討論的中心議題。金磚國家人口加起來有32.3億人，國內生產總值（GDP）整體超過23兆美元，已成為全球一個頗具規模的經濟力量。金磚國家作為新興市場國家的代表，在經濟上擁有其獨特的優勢。中國大陸學者研究指出，五國的經濟增長，已經遠遠超出最初的預期。由於被納入金磚國家組織的框架下，強化了五個國家在過去20年的相互聯繫。五國的國際貿易占全球貿易的比例，從2005年的11％上升到2021年的19％；金磚國家之間的貿易往來，在過去五年的年度增長率超過10％，2021年的增長率超過了30％。烏克蘭戰爭和對俄制裁造成的全球性通貨膨脹、供應鏈受阻、糧食和能源短缺問題，讓金磚五國有了利益交集之處，它們可以藉此對中低收入國家推出財務援助；金磚國家開發銀行的投資，也使這個組織成為世界其他國家，用以對抗世界銀行（World Bank）或國際貨幣基金會（IMF）等西方機構的新選擇，並迫使這些多邊國際機構進行必要的改革。除此之外，金磚國家表示他們反對可能限制全球貿易的「綠色壁壘」(Green Trade Barriers)，認為因應氣候變化和生物多樣性而廢除的所有措施，必須完全符合WTO協定的方式來設計、批准和實施，不得構成任意或不合理的歧視。它們還呼籲採取措施，解決新興市場和開發中國家在IMF中代表性不足的問題。
這次金磚國家峰會不可能限於討論經濟議題，因為俄烏戰爭必然會受到與會各國領袖的關切。首先，這是普京下令對烏克蘭展開所謂的「特殊軍事行動」後，首次於國際舞台亮相；其次，這是習近平擔任國家主席後，首次參與的一個多邊外交活動。此時此刻，兩人都想利用這個機會，對烏克蘭情勢表達最新的立場。普京就在這次金磚峰會期間，對西方的制裁行動進行了強烈的反擊。早先在聯合國議決譴責俄國侵烏一案時，金磚五國除巴西投贊成票外，其它中國、印度和南非都是投了棄權票。因此，普京在峰會的說法不會引起任何反彈。普京指控歐美對俄國的制裁是出於「政治動機」，並期待金磚國家能減輕西方制裁對俄羅斯的不利影響。
普京手中握有爭取外交支持的工具。北京和新德里與莫斯科有著密切的軍事聯繫，並從莫斯科購買越來越多的石油。《紐約時報中文網》指出，從俄羅斯購買廉價石油為各方都帶來經濟和政治上的紅利。出於國家安全的考慮，中國可以借此使其石油供應多樣化；而印度則可以通過出口汽油和柴油等精煉成品油，賺取數十億美元，從而削弱歐洲和美國孤立俄國的努力。據說俄羅斯正與金磚國家研究開發，可以替代美元或歐元的國際金融結算機制。中國一直在金磚國家扮演「領頭羊」的角色，因此習近平在這次峰會積極呼應普京的論調。習批評西方制裁是「迴旋鏢」和「雙刃劍」，形同把世界經濟當成武器。習近平雖未點名美國，但卻意有所指地呼籲：「摒棄冷戰思维和集團對抗，反對單邊制裁、濫用制裁，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大家庭，超越霸權主義的小圈子。」另一方面，中國也意圖結合金磚國家、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在美國和加拿大、日本及歐洲之外，形成新的「第三世界」。因此，中國倡議擴大金磚國家成員。習近平在峰會上強調「引入新鮮血液，將為金磚合作带來新活力，也將提升金磚國家代表性和影響力。」早在今年5月，就有包括阿根廷、埃及、印度尼西亚、哈薩克、尼日利亞、阿聯酋長國、沙烏地阿拉伯、塞内加爾和泰國等9個國家的外長，與金磚五國外長進行視訊對話。最後，習近平面對他眼裡「世界百年未有的大變局」，在這次峰會上針對世界未來的走向，提出：和平還是戰爭？發展還是衰退？開放還是封閉？合作還是對抗？等四個問題。其實答案就是和平、發展、開放和合作這4個關鍵詞，這是習近平想要建構的「國際新秩序」。金磚五國成員的地緣政治、經濟利益及意識形態等差異甚大，不易形成一個足以對抗西方的聯盟體系。在經濟方面，金磚國家內部的增長相當分化。根據IMF的數據顯示，2021年中國和印度的GDP增速均超過了8％，而巴西、印度和俄羅斯都低於5％，也低於世界GDP增速的平均水平（6.1％）；2020年，南非外債占國民生產總值的比例最高，達52％，遠超中高收入水平國家的平均值28％。巴西和俄羅斯也超過了平均值，相比之下，中國和印度外債水平都很低。在政治方面，中國和印度長期存在邊界爭議。印度加入美國「四方安全對話」（Quad），被視為美國印太戰略的核心成員。印度不願加入遏制中共的行列，也不樂見中共對外勢力的急速擴張；但金磚國家提供和中俄溝通的平台，所以印度沒有公開譴責俄國的必要。至於巴西和南非，博索納羅上任後，巴西外交布局即出現明顯變化，大幅度向美國及其西方盟友靠近。巴西對南南合作及全球治理不感興趣，並以意識形態親疏處理與地區國家關係。南非是民主國家，名列金磚五國，凸顯其非洲第一大國的代表性地位。拉馬福薩對俄烏衝突表達的是中立立場。總之，對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而言，經濟利益永遠重於安全利益。既使金磚峰會提出「金磚合作」的呼聲，也無法形成與西方抗衡的政治力量。 （相關報導： 張登及觀點：自由國際秩序解體中的兩種持久戰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淡江大學中國大陸研究所榮譽教授，本文原刊《美麗島電子報》，授權轉載。（原標題為：金磚國家峰會：各取所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