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中國10月收緊稀土出口限制時,白宮震驚了,這再次凸顯中國對稀土這個對全球經濟至關重要的行業的掌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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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一直在採用強勢手段鞏固並保持對稀土礦物的掌控權。稀土是製造汽車、風力渦輪機、戰鬥機和其他產品所需磁體的關鍵材料。
中國政府為國內龍頭企業提供資金支持,鼓勵它們搶購海外稀土資產,並通過立法阻止外資公司收購中國稀土礦。最終,中國將國內稀土產業數以百計的企業整合為少數幾家巨頭,從而在價格上擁有了更大的主導權。
幾年前,當美國試圖重振本土稀土產業時,中國向市場投放大量稀土,導致西方稀土廠商陷入困境。由於中國產量飆升導致稀土價格下跌,西方稀土公司估值下滑,被迫放慢了擴張步伐,有的甚至把礦山賣給了中國買家。
目前中國生產的精煉稀土已佔到全球供應量的90%左右,這種步步為營地控制整個稀土行業的手段,反映出中國利用國家對經濟的掌控力實現其目標的能力,這些目標往往是決策更為反覆無常的美國所難以達成的。
這也意味著美國重振本土稀土產業的最新行動可能難以為繼。美國政府先前承諾斥巨資投資一家美國主要稀土廠商併購買其產品,此外還頒布了其他措施。但中國很可能盡一切手段確保其不失去稀土優勢。
中國10月早些時候表示,使用中國稀土材料在海外生產磁體的企業今後在出口前須獲得中方許可。對此,美國總統川普(Trump)威脅要對中國輸美商品加徵100%的關稅,但隨後又表示這種做法難以為繼。
這一僵局與4月份的一次對峙如出一轍,當時中國切斷了對美國公司的稀土供應,一度迫使美國汽車製造廠停產。後來,在與華盛頓方面達成協議後,中國逐漸放寬了磁體出口,但繼續嚴格控制供應。
中國官員為中方的稀土限制措施辯護,稱此舉是旨在防止稀土被濫用的正當行為。另外,根據中國商務部發言人何詠前的說法,美國也利用自己的激進策略不公平地打壓中國經濟,並舉出美國對半導體實施出口管制的例子。
長遠布局
美國在1991年還是全球最大的稀土供應國,這得益於加州一個名為Mountain Pass的大型礦場。但中國也坐擁豐富的稀土資源,其長期戰略日漸清晰。
據官方媒體稱,中國領導人鄧小平曾說過一句名言:「中東有石油,中國有稀土。」
據當時從事鈾交易的美國人柏力(Mitchell Presnick)回憶說,20世紀90年代初,他曾提議與中國一家大型國有貿易公司合作投資中國稀土,但被告知這種安排非常困難。
柏力說,在與中國國有採礦和貿易巨頭五礦(Minmetals)的同行共進晚餐時,他聽說中國擁有可觀的重稀土儲量,而且中方希望將稀土發展成大產業。「他們知道稀土很重要,遠遠超過我們當時表現出來的重視程度,」後來在中國推出速8(Super 8)酒店品牌的柏力說。「他們似乎真的很重視此事。」
中國也認識到,要主導稀土行業,就必須向稀土價值鏈上游攀登。中國不只需要開採,還要有能力加工礦石並製成磁體——這種專業知識技能只能在海外找到。
購買美國資產
1995年,一批與中國政府有關聯的公司在美國政府批准下收購了通用汽車(General Motors)創辦的名為麥格昆磁(Magnequench)的稀土材料和磁鐵業務。在接下來的幾年裡,這些新東家關閉了該公司在美國的所有稀土工廠,並將設備運回中國。一些頂級美國工程師也獲得去中國幫助建設新工廠的機會。
「有些同事堅決反對此事,稱他們絕不會幫助中國學習我們的技術,」一位最終同意前往中國的磁鐵專家說。
他說:「我抵達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在建的新工廠數量之龐大,建造速度之迅猛,都令人瞠目結舌。」
麥格昆磁的前工程師米切爾・斯潘塞(Mitchell Spencer)說,他當時同意在中國天津市建一家工廠,作為印第安納州總部工廠的姊妹廠。但後來他接到電話,讓他把天津工廠的產能擴大一倍,這讓他困惑不解。
回到美國後不久,他就得知印第安納州的工廠要關閉了。
到2005年前後,美國稀土產業已幾乎徹底摧毀。美國主要稀土礦Mountain Pass被關閉,幾乎所有加工稀土並生產磁鐵的美國工廠都關閉了。
而中國的稀土產量約佔到世界稀土產量的97%,在全球形成實際壟斷。
鳳凰計畫
從2005年前後開始,中國政府收緊了政策,對稀土徵收出口稅,導致西方磁鐵製造商生產成本上升。由於中國以外幾乎沒有稀土礦,嚴重依賴稀土的電機零部件製造商和其他公司選擇將工廠從西方遷往中國,以便降低原材料成本。
西方稀土生產步履維艱,以至於美國公司Molycorp試圖重振Mountain Pass並自己生產磁鐵。但這個被該公司稱為「鳳凰計畫」的計畫卻注定要失敗。
2012年,歐巴馬政府聯合歐盟與日本在世界貿易組織(World Trade Organization, 簡稱WTO)對中國提起訴訟,指控中國不當使用出口配額,限制對外稀土供應。中國的解釋是,這些限制措施旨在將採礦保持在可持續水準並保護環境。
2014年,WTO做出了不利於中國的裁決,認定其出口配額不公平。中國取消了配額,促使對美銷售激增。
隨著美國稀土價格暴跌,Molycorp宣告破產。在短短10多年間,低價中國稀土第二次導致美國唯一的稀土礦關閉。
Mountain Pass最終落入一家名為MP Materials的美國公司手中。但該公司尋求一家中國合作夥伴的幫助,試圖讓該礦恢復營運。中國稀土生產商盛和資源(Shenghe Resources)提供了前期融資,並獲得MP少量股份。此後,盛和資源將MP的稀土分銷給中國買家,這些買家利用這些稀土生產磁鐵。
強硬手段
華盛頓方面開始為新稀土工廠提供大規模資金,包括由澳洲稀土公司Lynas在德州建造的一座精煉廠。
同年,中國稀土行業協會(Association of China Rare Earth Industry)公開發出警告:如果中國想保持其稀土供應的絕對主導地位,就需要放開稀土資源管控。
儘管取消了出口配額,但中國仍對國內稀土公司的產量實施控制。2022年,中國將稀土產量提高了25%,為多年來最大增幅,並在次年再次大幅增產。這些行動推動稀土價格暴跌,衝擊了西方生產商的利潤,並導致一些生產商拋售資產。
中國還頒布了防止稀土加工技術向國外轉讓的新舉措。據官方媒體報導,一位中國政府官員在一次講話中明確表達了中國的雄心,稱中國希望加強對全球稀土資源的控制。
Lynas原計畫讓德州工廠最早於2025年投產,但工廠目前尚未建成。該公司表示,計畫能否繼續推進存在很大不確定性。
一些投資計畫確實正在推進,其中包括希望減少依賴中國供應的通用汽車支持的稀土工廠。但這些投資都沒有達到所需要的規模。
今年7月,美國政府表示將收購15%的MP Materials股份,作為美國的旗艦生產商,MP Materials接管了Mountain Pass,並且正在建設加工和磁鐵製造設施。美國政府還在部署新措施,例如為該公司稀土價格設置下限,以確保能抵禦未來任何低價中國稀土的湧入。
「在過去的20年到25年裡,我們沒有保持警惕,」美國財政部長史考特・貝森特(Scott Bessent)在一個投資論壇上說。「沒人關注此事。所有人都疏忽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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