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有三株牡丹置於構圖中央，右下角以石鈴繫縛一隻黑白相間的貓（現代稱為賓士貓）。牠蹲踞在花叢下，似乎望向一朵正在盛開的大牡丹。貓毛被梳理得相當整齊，脖子甚至打了一個紅色領結。牡丹和貓分別象徵富貴及長壽（「貓」諧音「耄」，指約八、九十歲的老人），因此兩者結合在一起可作為祝壽的禮物。由於〈富貴花狸〉兩側的絹色偏淡，推測有可能曾經被製作成屏風展示。
北宋沈括《夢溪筆談》記載，歐陽修曾獲得一幅古畫，以牡丹花叢下的貓為主題。丞相吳育拜訪時，便指出這件作品是畫正午時刻因為牡丹被陽光曝曬至下垂且乾燥，貓眼黑睛如細線。透過同樣的判斷方式再觀察〈富貴花狸〉，可以注意到牡丹叢共有尚未開放的花苞，花瓣微張及全數舒展的花朵，右上角的牡丹花辦甚至已張開至下垂。再看貓的眼瞳，右眼尚維持黑色圓瞳，左眼瞳孔則逐漸拉長呈紡錘狀，有可能是因為貓的右半身置於花叢陰影之下，因此未受陽光刺激。綜合判斷，〈富貴花狸〉應是即將迎接正午的時刻，因此牡丹花尚未全開，貓瞳也正逐漸轉為細長。這種細膩的描繪，也符合宋代畫家追求精準畫出自然現象的特質。
〈富貴花狸〉全幅以工筆雙鈎技法繪製，畫家究竟要怎麼將立體的花卉，呈現在平面的紙絹上呢？北宋宮廷畫家郭熙在《林泉高致集》教導：「學畫花者，以一株花置於深坑中，臨其上而瞰之，則花之四面得矣。」建議初學者從正上方俯瞰花卉，了解不同角度的面貌，而不是只注意到平時從側面賞花的觀看經驗，避免忽略花朵的立體感。〈富貴花狸〉便特別注意讓牡丹花型如碗盤狀朝上，並著重描繪花瓣的弧度，以及被風吹動翻轉如舞裙的姿態。設色注意到被陽光照射的陰陽向背，受光的花瓣邊緣或花瓣翻轉處敷上較多白色顏料製造厚實感，再逐漸往未受光的部分淡去，讓人能藉由厚薄程度感受花瓣是否還保有水分。畫家也利用中鋒和側鋒的不同筆法，表現線條粗細、圓潤或扁平的質感。儘管牡丹和貓的畫題組合是為了取其寓意，然而透過線條與設色相互配合，畫中景物也能栩栩如生呈現在眼前。然而，這種如實還原眼前所見的花卉畫法較無法呈現花蕊及內部的細節，因此另一種將花心完全面向觀眾的花卉構圖逐漸成為主流，可惜也失去了依據花朵盛衰判斷時間的趣味性。 （相關報導： 展期倒數！故宮《大都會名作展》81幅真跡來台、5大展區 只到10月12日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國立故宮博物院書畫文獻處助理研究員。研究領域以清代宮廷繪畫及花鳥畫為主。本文選自作者與何炎泉、邱士華、林宛儒合著之《大美近觀：百年故宮．書畫百品的翰墨風華》（聯經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