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秋季,我在台灣國立清華大學人社學院給學士班的學生開了一門「中華人民共和國史」的課程。開這門課的目的很明確,就是因為兩岸交流越來越多,但是兩岸彼此之間的了解並不充分,對彼此的歷史的掌握更是匱乏。我認為作為大學教育的一環,有必要補足這個方面的缺憾。同時,過去不論是台灣的學生還是大陸來的交換生,對於中國1949年以後的歷史的了解,我覺得是先天不足的。這當然是跟中共方面對很多重大歷史問題進行隱瞞甚至歪曲有關。作為一個老師,我希望學生們能看到更多歷史的真相和不同側面。
然而,如何講這門課,如何讓學生既掌握基本知識,又能從中了解一些與其他同類課程的內容不同的歷史。對我來說,是一個具有挑戰性的問題。當時,我希望給學生上一門與眾不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史。這個不同,體現在兩方面:
首先,我希望盡量挖掘與過去主流的論述面目不同的歷史。作為已經發生的事情,歷史本身是無法改變的。但是由於歷史涵蓋了龐雜紛繁的內容,而我們能處理的,只能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所以,同樣的歷史,可以呈現出不同的面向。這正是歷史吸引人的地方。而我們作為教師,只有讓學生盡可能地從最多元的側面去認知周圍的世界,當然也包括歷史,能有效地幫助學生提高思考能力。
以這門中華人民共和國史為例:75年的歷史中曾經發生過太多太多的事情,但是很多都遺失在了記憶之外。遠的如「文化大革命」,近的如「六四」天安門事件,在大陸都是禁忌。即使是在海外,因為資料的有限,對大陸的當代歷史的認識也大多是霧裡看花。我希望能盡量多提供一些以前不是那麼為外界所知的事情,為那一段歷史勾勒出一個比較清晰的側面。或者說,我希望給聽眾和讀者一些中國官方史學中沒有說,或者不能說的內容。
其次,我將盡量讓這段歷史更加人性化,更加個人化,更加生活化,更加具有故事性。我們過去的歷史陳述,有時會被認為枯燥,是因為充斥了太多的時間、事件與原因的分析,甚至數據。即使是對人物的呈現,也是依託在事件的基礎之上。在這樣的歷史中,我們其實看不到真正的「個人」。我們看到的人,都是某一個種類的人中間的一個,或許是比較有代表性的一個。但是,那並不是他/她那個個人本身。而我一向認為,具體的個人性的東西,比如個性、心理狀態、身體狀況,甚至是性生活的部分,都在形塑歷史上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只是我們過去不屑於處理這個部分,因為被過於忽視了。我們要用近乎「八卦」的方式去挖掘和審視這些個體性的東西,歷史才會鮮活,才會有趣。 (相關報導: 王丹專文:天安門廣場難忘的一夜 | 更多文章 )
舉一個小例子:過去我們認識毛澤東,都是從政治出發,從而確立一個政治強人或者領袖的形象。但是從一些接近他的當事人的回憶中,我們又可以看到另一面的毛澤東:這個明確倡導以「殺人」治理國家,整肅自己的戰友面不改色的暴君,其實對身邊的女人往往無可奈何。晚年在他身邊服侍的張玉鳳,可以對他大喊大叫。長期服侍他的衛士長離開他,他也會不能自已地抱住對方不捨得分手。他晚年最愛讀庾信的〈枯樹賦〉,反覆讀,並能大段背誦。而每每讀到「昔年種柳,依依漢南,今看搖落,淒愴江潭。樹猶如此,人何以堪」的句子便老淚縱橫。這樣複雜的個性和幾乎是淒涼的晚年心境,也許就可以提供我們一個另外的角度,來理解他做出的影響歷史的政治決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