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投書：陸生的尷尬，破了誰的局？

周子瑜事件及其後續發酵，有人說這是一場民粹的接力狂歡。

當某種程度上被自上而下放任的大陸民粹，遇上自下而上的臺灣人、香港人出於生存本能的不安全感的外溢，陸生、陸配在臺灣、香港的處境想必只會更尷尬。

人與人的相處，本不應該被個人所背負的集體標籤所左右。

但這三個月到今天，兩岸冰冷的政治現實與沸騰的社會回應，讓這一切被拋諸腦後，徹底擊碎了我對兩岸交流的美好想像。幻想雖然破滅，大陸民粹還是要談一談。

大陸線民的留言有沒有參考價值？拋開兩岸關係不談，過去某凰網的線民留言或是網路民調，一旦遇到敏感的政治議題往往會違反常識般地失真。

恐怕到今天為止，50%的大陸人還不知道周子瑜（我也是1月16日才百度了她的個人簡歷），還不知道蔡英文已經成為臺灣的領導人（包括我的父母）。

大陸的主流民意，就像大陸的經濟資料，不能只是看表像，要自己主動去挖掘。

牆內的大陸人，講真話或是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場，是要承擔一定的風險，特別是當問題又複雜到涉及兩岸關係時；不僅僅是周子瑜事件，大陸學者、企業家、中產階級、公職人員，敢就單一政治事件表達個人真實想法的本就是鳳毛麟角，敏感事件只圍觀不留言是大陸社會的常態（而這，就為大陸的民粹留下了很大的生存與活躍空間）；即便是經常翻牆的我，假設在外媒的鏡頭前談談我自己個人的想法，我自認為沒有這個勇氣。

不敢表達個人真實想法的普通大陸人（沉默的大多數）的缺席，既是巧合也是必然，讓周子瑜這個16歲小女生的道歉，重創了大陸政府及大陸人的國內及國際形象。

看到牆內牆外「民意」與民意的巨大反差，但即使彼此的政治立場再不同，我相信90%的大陸人是疼惜周子瑜這個16歲在異鄉努力追尋夢想的小女生的。但這卻只體現在牆外媒體的角落被不成比例的幾句話一筆帶過。

90%的大陸人，在牆內知的權利與在牆外被知的權利，恐怕一樣是奢侈的。這陡增了兩岸及東西方誤判的風險，不管牆內或牆外這樣的安排是有意還是下意識。

而這，也是在外留學或工作的大陸人，認為牆外媒體在一些涉及大陸的報導上有失公允的主要原因。因為他們大多數身處內地的親人、同學、朋友，被收納進一個（大陸人）整體打包的整體形象，與牆外媒體所描述的相距甚遠，甚至是南轅北轍；因為他們所接觸的社會上相當比例的大陸人，或是忙於生計的壓力或是眾所周知的原因，本就遠離政治或是敏感議題，恐怕連翻牆的時間都沒有；因為他們比牆外的媒體在一些事情上更瞭解牆內的生態，而他們這種判斷的自信，是建立在十年如一日點滴牆內生活所累積的常識之上。

勿讓民粹主導兩岸民意，勿讓情緒主導兩岸交流，但事實正在向相反的方向發展。看到事件中一閃而過的文革黑影，這讓我實在無法接受。 （相關報導： 全台境外生大調查，僅3成6陸生同意台灣具備民主制度 ｜ 更多文章 ）

大陸、臺灣，西方，是知道周子瑜事件及其後續發酵的停損點或是天花板在哪裡，才敢有意或是下意識地壓縮甚至是忽略不敢表達政治立場的普通大陸人的視角，某種程度上放任了事件在兩岸的持續發酵，聯手放大了大陸民粹。這種牆內牆外的雙重放大，看似符合各方暫時的自以為是的政治利益。

但我們應當毫不猶豫地認識到——人類社會不能也不該放任任何一次的民粹表演（哪怕是合情），包括德國的反難民遊行。因為心智初開的人類開始掌握顛覆上帝的力量。

而美國特朗普的一句話可以在24小時裡傳遍全世界，生活工作在歐洲和美國的西方穆斯林（當事群體）的回應恐怕240小時都做不到這一點。請學者們不要告訴我這是新聞傳播的規律。這樣的規律必須被打破。

一次可能讓普通公眾泛指涉某個特定群體（幾乎沒有發言權）的新聞報導，如果缺少當事群體（相對弱勢）強而有力的正確視角，其產生的負面影響就不僅僅是相對傷害新聞報導本身的輿論正確這樣簡單。

從這個角度來說，敘利亞難民是這樣的群體，西方社會的穆斯林是這樣的群體。

一個我們不得不面對的事實是：大陸民粹不是單一現象，民粹正在世界範圍內抬頭（即便是在西方文明的中心——歐洲與美國）。而這與世界走向新冷戰的先後順序（或者說兩者之間的聯繫），值得全人類警惕。

因為一個世界走向新冷戰的大時代背景，相當程度上拓展了民粹在世界各地的生存空間，而且有走出陰暗角落綁架主流民意的趨勢。默克爾在歐洲的孤立無援與特朗普屢創新高的民調，就是間接的證明。而這，正試圖強行拉下新冷戰的鐵幕，野蠻撕裂人類的文明。

言論自由不應該成為民粹的遮羞布，專制更不能成為民粹的保護傘。東方，西方，任何政府，不要天真地以為自己可以在任何時候都可以精確地掌控住民粹的火候以期其符合自己暫時的政治利益，因為我們不可能知道——民粹下一次會以怎樣的面貌或形式來重創人類的文明，特別是在心智初開的人類開始擁有顛覆上帝的力量的今天。

關於民粹。請任何人在任何時候都不要為了自己一時的情緒宣洩而主動或被動地成為一場民粹表演的推手，特別是大陸的新聞工作者，特別是在社交媒體（這把雙刃劍）可以如此容易地在世界範圍內傳遞資訊與情緒的今天。

最後我的結論，如果說以周子瑜為代表的在新千年成長起來的下一代，是兩岸問題久拖不決的犧牲品；從某種意義上說，在香港、臺灣的陸生又何嘗不是這樣的犧牲品。陸生的尷尬，只會加速破了和平的局，除此無它。 （相關報導： 全台境外生大調查，僅3成6陸生同意台灣具備民主制度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大陸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