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路還是要一個人走:《21通電話:阿兵哥的深夜求救》選摘(2)

2018-10-28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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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國昌登上南陽艦出海沒多久突然「被失蹤」,六天後,對岸福建籍漁船將國章遺體打撈上岸,一夜之間「逃兵通緝」變成了「因公殉職」。(取自YouTube)

黃國昌登上南陽艦出海沒多久突然「被失蹤」,六天後,對岸福建籍漁船將國章遺體打撈上岸,一夜之間「逃兵通緝」變成了「因公殉職」。(取自YouTube)

對你而言,她是一個失聯多年的朋友,一位對兒子離奇死因耿耿於懷的母親;有人對她敬而遠之,就怕和她打交道,但在軍中暗黑角落裡卻有更多人需要她。究竟要多長時間,才會讓她忘記失去兒子的傷痛?一輩子吧?也可能一輩子都不夠;她哪來的能量去衝撞體制?不知道!因為她的能量大到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控制、極限又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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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三年前(一九九五年六月九日),提前服役的長子黃國章登上南陽艦出海沒多久突然「被失蹤」,六天後,對岸福建籍漁船將國章遺體打撈上岸,一夜之間「逃兵通緝」變成了「因公殉職」。後山的親友希望她節哀順變,然而,她無法「節哀」,更不甘於「順變」,接下來的一舉一動反而都在試著「改變」,改變長久以來被忽視的軍中人權問題。

那時,你才是初出茅廬的記者。

同年底,台灣正值第三屆立法委員選舉,加上隔年就是首屆總統直選(當時,正副總統與立法委員選舉尚未合併);因此,年底立委選舉不僅被視為總統大選的前哨戰,更攸關各政黨實力消長與權力重新分配。總統直選後,緊接著啟動「凍省」(台灣省虛級化、停辦省長及省議員選舉)以及「行政院院長由總統直接任命,不須經立法院同意」的第四次修憲工程。若不是浮動的政治時局與詭譎的朝野氛圍,讓她不斷有機會以行動抗爭獲得媒體關注、搏取版面,否則國章的冤案一樣石沉大海。

長期以來,軍方一直是外界無法了解、監督,甚至被形容為「紙包得住火」的單位,選擇揭露或者隱藏全都在軍方的一念之間(最後多半選擇了「隱藏」)。廿三年來,她沒有一刻不在為追求國章死因的真相奔走,也沒有一刻不在協助軍中弟兄姐妹、家屬調處一樁樁軍中人權申訴案件。

你不禁想:如果,近四分之一世紀以來,台灣的「軍中人權」能夠被彰顯以及獲得些許保障,那麼社會都不該忘記這是一位十九歲的年輕小伙子用生命換來的,更歸因於一位隻身拉開窗帘、讓陽光灑進來的平凡母親。

老一輩的人常說:當兵是把孩子送給國家,孩子若能平安退伍就算是撿回來的。在那個年代,「因公殉職」,或者「意外身亡」,都被視為當兵必須承擔的正常風險。但事實如何呢?有多少是外界無法、也無從了解的。因此,你寫這本書的目的並不是扒糞,讓軍方蒙受負面形象,而是希望各方正視軍中管教的問題,唯有如此才能保障軍中人權,讓軍隊走向正常化。

「我會消失一陣子,去淡水紅樹林海邊吹吹風,有事晚點再聯絡。」

寫序的這一天傍晚,她傳來一通簡訊;吹吹晚風、一個人靜一靜,已經成為她最近的生活寫照。

獨自承受「家敗兒亡」的橫逆,勇於衝撞暗黑體制的她被封為「鋼鐵媽媽」,但堅毅封號的背後所付出的代價可不小。先不論軍方是如何看待這位「打蛇掐七寸、飆罵不眨眼」的母親,和個案家屬間的互動才是她畢生都在學習的功課。是個性使然吧,加上面對不同個案自有不同的處理模式,她介於軍方和家屬之間常常因為誤會、嫌隙搞得兩面不是人;她從不奢望案件告一段落後,就此「綠楊宜作兩家春」,相反地,合則來,不合則回到各自生活常軌,誰都不欠誰。

你想,這個時候的她應該又發現了一條羊腸秘徑,寄情於山水、花鳥之間,再過幾小時,你會在她臉書上看到野鳥覓食、日落月升、潮汐往復的貼文,她形容這樣的自己簡直是「玩物喪志」。但你清楚,這個時候的她並不是單純想要獨處或不被打擾,因為,有些路還是要一個人走……。

*作者陳碧娥、李儒林,陳碧娥人稱「黃媽媽」,1995年大兒子黃國章在軍中離奇落海死亡的事件,開始踏上了尋找真相、對抗軍方、爭取軍中人權的漫長路程。李儒林為資深媒體工作者,現任職於公共電視。此文作者為李儒林,選自《21通電話:阿兵哥的深夜求救》作者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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