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建元觀點：北埔兩姜三天水

姜秀鑾開闢北埔

講起新竹縣北埔鄉，不能不提姜家。是的，北埔的拓墾就是在姜秀鑾領導下的金廣福墾號所展開的。北埔是金廣福墾號總部所在，鄰近的寶山鄉和峨眉鄉，都是姜秀鑾領導開闢出來的。

姜秀鑾是清雍正年間來臺從事耕佃的姜仕俊的孫子，祖籍廣東省潮州府陸豐縣大安墟鹽墩鄉鹽墩村（今汕尾市陸豐市大安鎮旱田管區豔墩村），第一代入粵開基者，係自福建省漳州府龍溪縣江頭（今地不詳）發跡，而遷至陸豐縣碣石衛鸕鶿寮（今陸豐市碣石鎮羅厝寮羅西村）之姜世良，可知姜家為閩底之軍戶，因此閩南語為其母語，而又有著軍戶擅長武藝和軍事的家風。姜家遷臺與在鹽墩從事之私鹽生意受到官方制約有關。姜仕俊未在臺灣終老，他的四子朝鳳在乾隆2年（1737）來臺向淡水廳竹塹堡萃豐庄（今新竹縣新豐鄉）汪仰詹墾號租地佃耕，憑藉勤奮的工作、傑出的領導和布局能力，開墾出紅毛港下坑樹林仔庄（今屬新竹縣新豐鄉鳳坑村）田產無數，而留下「姜厝」此一閩式地名。

姜朝鳳七子，長房勝捷、勝賢、勝略、勝智等四子遠赴內山之九芎林庄（今芎林鄉）開墾，勝捷未娶，過繼勝賢次子懷雙，懷雙生二子秀巒、秀福。姜勝智為九芎林庄佃首，向道卡斯族竹塹社土目什班申請墾批而開發有成，與另一墾戶廣東省大埔縣人劉承豪共同被譽為九芎林開墾始祖。姜家於姜秀巒一代於道光6年（1826年）一躍為九芎林庄總理，管理地方事務，並以團練武力協助防山和地方治安，深受官民倚重愛戴。

道光6年當年在淡水廳治竹塹城南門外巡司埔（新竹市東區竹蓮里），爆發賽夏族出草事件，巡檢司7名官兵和陳姓墾民9人俱遭馘首，由於地近竹塹城區，大大震驚地方，乃有竹塹城石城之新建，淡水同知李嗣鄴並決定對竹北一堡竹塹東南橫崗以外大隘地區（今北埔、寶山、峨嵋三鄉）加以整頓，於石碎崙（今屬新竹市香山區柴橋里）設立新隘，於橫崗頂建立隘樓，並補助維持姜秀鑾所有15座隘樓。由於防山和拓殖的成本龐大，姜秀鑾提議由官民合資設立墾號而獲接納。道光14年（1834年）12月，李嗣鄴正式諭令籌設新隘，由官方資助官銀1000圓做開辦經費，邀集廣東籍之姜秀鑾與福建籍之竹塹城西門總理林德修仝立合約，各募資本10股合官銀12600圓，共同設立武裝屯墾組織金廣福墾號，次年正式成立，閩籍墾首改由新任西門總理周邦正取代逝世的林德修。金廣福墾號的任務就是將竹塹城東南賽夏族與泰雅族之大隘地區收入版圖設立南興庄。為了統合墾務，姜秀鑾報請官府將先前所設的鹽水港、南隘、茄苳湖（以上在今香山區）、雙坑（即雙溪）、大崎（以上在今新竹縣寶山鄉）、金山面（在新竹市東區）、圓山仔（在新竹縣竹東市）等隘及石碎崙官隘，劃歸金廣福大隘管轄。為壯大聲勢和募資，姜秀鑾更積極參與新埔街枋寮義民廟褒忠亭的聯庄祭祀，出任褒忠亭總理，儼如竹塹堡地區客家領袖。 （相關報導： 曾建元觀點：蕉嶺文獻考─《石窟一徵》與《鎮平縣志》 ｜ 更多文章 ）

金廣福數百位兵勇與隘丁由竹塹城北方二十里的竹北一堡東南廂三角城庄（今竹東市三重里）集結出發，沿著賽夏族出入山林的牛路一路進軍北埔，沿途毀社趕人，賽夏族勇士約只200餘人，很快就被驅趕入五指山區（今五峰鄉）。金廣福佔領打撈社朱姓部落後，設總部金廣福公館於此，再沿峨眉溪沿岸開發。

北埔甫定，即於道光15年（1835年）7月於麻布樹排（今屬水漈村）遭賽夏族打撈社反擊，死傷慘重，福佬人紛紛退股，姜秀鑾為安定人心，奉陸豐分香而來的觀世音菩薩起造慈天宮。道光17年（1837年）10月，番婆坑（今屬南埔村）再受突擊。該年，北埔完成土地踏丈分配。姜秀鑾大興土木造鎮，姜家宅第以姜氏郡望甘肅天水，號天水堂。道光22年（1842），中英鴉片戰爭，姜秀鑾尚率金廣福義勇赴雞籠口（今基隆市）抗敵。在他的領導和開創下，北埔因開發良田、盛產樟腦與茶，以及作為山區商業中心而富甲一方，繁榮至今。咸豐4年（1854年），姜秀鑾子第二代金廣福粵籍墾首姜殿邦，將姜秀鑾派下所有族人全部遷移北埔。

光緒12年（1886年），福建臺灣省巡撫劉銘傳實施開山撫番政策，取消金廣福墾號隘務與墾權，姜秀鑾孫第三代粵籍墾首姜榮華遺孀姜胡圓妹購地歸還賽夏，原漢和解，傳為佳話。

姜滿堂發跡北埔

姜秀鑾弟弟姜秀福留在九芎林發展，姜秀福子姜殿魁與蘇壬妹夫妻皆早逝，姜殿魁五子姜滿堂由大哥姜萬興撫養長大。同治13年（1874年），姜滿堂18歲時決定離家，先到新埔再來到北埔，在市場賣豬肉，又擔任挑夫雜役，為傳聞太平天國遺民之廣東省鎮平縣（今蕉嶺縣）移民塾師鄧吉星相中，除教他讀經識字，更將獨生女鄧登妹許配給他。姜滿堂婚後，與妻子鄧登妹在慈天宮廟口經營榮和號商行，從事原漢間木材山產和生活雜貨買賣，商隊每日穿越寶山山林來往北埔與新竹，榮和號甚至為原漢顧客提供餐宿，因此生意興隆，門庭若市。

光緒21年（臺灣民主國永清元年；日本明治28年；1895年），臺日乙未戰爭，臺灣民主國總統唐景崧在廣東省珠江流域河南營招募的傭兵在臺北未戰而潰，劫掠府庫銀而南逃，一路遭到盜匪和憤怒的民眾劫殺，而竟有潰兵來到北埔，當中有人躲藏至榮和號為姜滿堂夫妻收容，離去後留下大筆龍銀未再取回。姜滿堂感謝這位不知名的兵爺，尊之為布施爺，而從此家中四時祭拜。

乙未戰爭是北埔姜秀鑾老姜家族和姜秀福姜滿堂新姜家族家運發展的分水嶺。老姜20歲少主姜義豐公號經理姜紹祖組敢字營北埔客家義軍參與臺灣抗戰，不幸於新竹城枕頭山戰敗被俘而自盡殉國，留下一遺腹子姜振驤。老姜人丁凋落，只剩婦孺當家，姜滿堂乃出而代表北埔姜家與日本當局交涉，使姜家產業獲得保全。日後姜滿堂尚將四子姜瑞鵬過繼給姜紹祖母親宋松妹。

日本臺灣總督府忌憚北埔姜家影響力，乃採懷柔政策加以攏絡，不對姜家抗日報復，反而任命姜滿堂為新竹辦務署北埔保甲局長，授予五指山大窩浪庄（今竹東市瑞峰里）和賽夏族新西熬社（屬今五峰鄉大隘村）製腦以及鴉片販售特許權，並將北埔大坪溪三十二份國有山林野地放領予姜滿堂。 （相關報導： 曾建元觀點：蕉嶺文獻考─《石窟一徵》與《鎮平縣志》 ｜ 更多文章 ）

老新兩姜，老姜兩屋

明治40年（1907年），老姜家於北埔老聚落東北側另建新宅天水堂新屋，以容納新增族人。11月，北埔爆發抗日事件，月眉庄（今峨眉鄉）客家人蔡清琳自稱聯合復中興總裁，領導北埔漢人和賽夏族大隘社（今五峰鄉大隘村）人起事攻打新竹廳北埔支廳（原金廣福公館），屠殺日本人，北埔公學校校長安部手作正由姜滿堂次子訓導姜瑞昌陪同，帶領學童在臺北遠足而逃過一劫。日軍迅速自新竹開來鎮壓，有意剿殺大隘北埔、月眉、草山（今寶山鄉）三庄居民。北埔姜家第五代姜振乾（末代第四代客籍墾首姜紹基之子）為明治33年（1900年）北埔公學校第一屆畢業生，明治35年（1902年）代表老姜之姜義豐家號捐贈土地予北埔公學校建立校舍，此際出面散盡家產賠償日本罹難者，保全大隘地方。大正元年（1912年）姜振乾受邀出任新竹廳參事，大正10年（1921年），出任新竹州協議員，卻不幸與姜滿堂同年去世。

大正4年（1915年），姜殿邦之姜榮華、姜榮富二大房子孫分產，天水堂新屋歸姜榮富子孫居住。姜榮華一系此後被稱作老屋，他有四子姜紹安、姜紹基、姜紹祖和姜瑞鵬；姜榮富一系則為新屋，天水堂新屋又被稱作天水堂二房，姜榮富有二子姜紹裘、姜紹猷。

姜振驤繼而領導老姜，於大正13年（1924年）出任新竹州協議會員。12月，主持了姜氏家廟的落成。事實上，姜氏家廟建造的構想，最早來自宋松妹，而後交代鄧登妹。姜滿堂長期擔任姜家世良公嘗經理，鄧登妹懷念丈夫，因而積極督促時任北埔庄長的二子姜瑞昌與時任新竹州協議會員的姜振驤共同領銜推動，也以此象徵北埔姜家的團結。昭和8年（1933年），大隘聯庄開闢百年祭典，姜振驤出任委員長，將北埔街東南小山命名秀鑾山，亦將開基義友塚後方土地命名為邦正園，以紀念開隘墾首姜秀鑾及周邦正。

昭和11年（1936年），姜振驤出任臺灣總督府評議會員。光復後當選北埔鄉第一屆鄉民代表會主席、新竹縣參議員，民國35年受邀參加由前臺灣民主國副總統丘逢甲之子監察委員丘念台籌組的臺灣光復致敬團到中國大陸南京、上海、陝西等地訪問，並面見國民政府主席蔣中正，溝通臺灣政情。37年當選褒忠義民廟董事長，41年出任義民中學董事長，37年至57年之間擔任其所參與籌組之新竹區合會儲蓄股份有限公司（新竹國際商業銀行前身，後為英商渣打銀行併購）董事長。

新姜四房，新姜天水

姜滿堂有四子，長子鄧瑞坤承嗣母族鄧姓，協助父母生意，後來主持和豐號商行。鄧瑞坤三子為著名的攝影師鄧南光，留學日本法政大學經濟學部時，參加學生社團寫真俱樂部，回臺後在臺北京町通（今博愛路）開設攝影器材行。鄧瑞坤故居柑園別墅為北埔第一座鋼筋混凝土洋樓建築，曾為鄧瑞坤孫子鄧世源之鄧世源醫院舊址，民國108年由北埔鄉公所在此設立鄧南光影像紀念館；

姜滿堂次子姜瑞昌臺灣總督府國語學校（今臺北市立大學博愛校區）師範部畢業後，回北埔公學校擔任訓導。大正9年（1920年）到昭和7年（1932年）間受任為北埔庄長，卸任後受聘為新竹州協議會員，昭和11年（1936年）當選第一屆新竹州會議員。姜瑞昌對北埔新式國民教育、地方金融和茶業有很大貢獻。在庄長任內，他開辦國語夜學會，供鄉民進修；大正5年（1916年）姜振乾發起成立北埔貯金會，大正8年（1919年）改組擴大為北埔信用組合，姜瑞昌出任組合長。昭和8年（1933年）北埔信用組合改組為保證責任信用購買販賣利用組合，昭和19年（1944年）改組為北埔庄農業會，民國38年改組為北埔鄉農會，姜瑞昌擔任理事長終身；但更值得一書者，是他成功地打造出北埔茶的品牌。 （相關報導： 曾建元觀點：蕉嶺文獻考─《石窟一徵》與《鎮平縣志》 ｜ 更多文章 ）

昭和4年（1929年），姜瑞昌即已推出北埔包種茶品牌，次年創立北埔瑞昌茶業組合，再推出北埔烏龍茶。昭和7年（1932年），創立北埔茶葉試驗場暨小分林附屬茶園，和老姜侄孫姜阿新試驗發現青心大冇茶種最適合北埔栽種，而大力推廣。昭和10年（1935年），姜瑞昌因避免浪費，將小綠葉蟬咬壞的白毫烏龍茶菁撿來做茶，製成北埔烏龍茶送到臺北參加始政四十週年臺灣紀念博覽會，竟以兩斤兩百元的高價賣出，進而被總督府選為進獻日本天皇的貢品，姜瑞昌回鄉炫耀此事，鄉民疑是吹牛膨風，沒想到第二天經報紙刊載證實，從此名貴的北埔特產膨風茶問世。

臺灣光復後，姜瑞昌出任北埔鄉第一任鄉長和第一任北埔鄉農會理事長。其北埔瑞昌茶業組合則改名為新竹茶業聯營股份有限公司。

姜瑞昌擔任官派北埔鄉長僅一年，第二任由姪子鄧瑞坤次子鄧騰釬接任，第三任鄉長由鄉民代表會選舉姜滿堂三子姜瑞金。姜滿堂也將姜瑞金送去接受新式教育，同樣在臺灣總督府國語學校師範部畢業後，回北埔公學校擔任訓導。大正8年（1919年）轉往銀行界服務，曾任職於臺灣銀行以及商工銀行（今第一銀行前身）。而後也投入茶葉事業發展，與姜振驤、姜瑞昌、姜阿新等族人於昭和12年（1937年）共同發起成立臺灣茶業株式會社。姜瑞金在光復後活躍於政壇和茶業，他於民國36年在北埔鄉長任上，興建新姜天水堂，占地超過600坪，是擁有雙堂屋的四合院，前堂為客廳，後堂為主廳，兩側為護龍，建築風格帶有中、日、西文化特色。整座建築是母親鄧登妹特別找匠師設計繪圖的，特別留下了她對故鄉蕉嶺常見客家民居的白牆印象。姜瑞金書法曾入選日本東京書道院書法展，在他自建的新姜天水堂裡的匾額和楹聯都是他的書法。

姜瑞金在民國42年當選新竹縣議員和副議長，之後連任三屆，姜瑞昌次子姜煥蔚在姜瑞金之後，也當選過鄉代會選出之北埔鄉長和新竹縣議員、副議長；首任民選鄉長為老姜侄孫姜崇燾；姜瑞金次子姜炫達媳姜杜春蓮，當選過縣議員，六任北埔婦女會理事長，一任新竹縣理事長；四子姜炫鏢，兩任北埔鄉長，其後繼承家族政治事業的，是姜瑞昌五子姜煥辰之子姜良明，擔任過北埔鄉代會主席和鄉長。

姜瑞金於光復後，擔任過臺大茶業公司、竹東茶業公司和新竹聯合茶業公司董事，對北埔與新竹茶業的發展，投入許多心力。

姜滿堂四子姜瑞鵬幼年時過繼到老姜，成為姜紹祖弟弟，由姜紹祖遺孀陳滿妹養大。他留學日本上智大學哲學系，光復後應新竹縣教育科長張棟蘭之邀，出任臺灣省立新竹女子中學校長。

茶金故事，茶虎傳奇

民國110年公共電視製播客家電視影集《茶金》，敘述老姜姜榮華長子姜紹安孫子姜阿新茶業與家業起落的傳奇，靈感來自姜阿新女婿廖運潘85年寫到106年完成的筆記《想到什麼就寫什麼》共9冊。《茶金》使得北埔姜家的時代故事，繼電影《一八九五》喚醒人們對於姜紹祖領導北埔客家義軍壯烈抗日的記憶後，又有了續集。 （相關報導： 曾建元觀點：蕉嶺文獻考─《石窟一徵》與《鎮平縣志》 ｜ 更多文章 ）

姜阿新在林業和茶業都曾經叱吒風雲一時。他曾留學日本明治大學，擁有國際視野和事業開拓的企圖心，他背著父親姜清漢用祖業內大坪、四十二分等地種福州杉造林有成，才讓其父同意投入事業。他先跟著擔任庄長的叔祖父姜瑞昌研究茶種，推廣北埔茶，昭和8年（1933年）田中利七出任北埔庄長，姜阿新受任為庄長秘書（助役），北埔庄役場成立北埔茶業組合，組合長為田中利七，實際主導者為專務理事姜阿新。6月，姜阿新奉庄長田中利七之命，將北埔高級茶帶到臺北臺灣茶共同販賣所託售，為總督府官員以百斤千圓價格買去，一舉打響北埔茶名號。姜阿新的經營能力獲得日本三井農林株式會社臺北支店茶業課長兼再製工廠廠長岩倉一馬的賞識，三井擁有日本與滿洲市場，也為了與英國怡和洋行競爭，因而於次年起與北埔茶業組合通力合作，主攻紅茶、膨風茶外銷，並提供擴廠之資金與設備。庄役場產業技佐陳阿球承擔了核心的紅茶栽培生產工作。昭和17年（1942 年），總督府基於戰時統制經濟政策，依《茶製造業取締規則》統合竹東郡轄下的竹東、北埔、峨嵋、草山、芎林、橫山等各街庄茶廠，成立竹東製茶株式會社，任命姜阿新擔任社長，造就了姜阿新的茶葉王國。

臺灣光復，姜阿新在竹東製茶株式會社基礎上創立永光股份有限公司，自任董事長，聘請陳阿球為總茶師，持續戰前的茶業，因日本戰敗，合作對象改為怡和洋行，北埔膨風茶在倫敦售得高價。時永光佔臺茶出口三分之一，為姜阿新贏得茶虎聲名。38年，歷時三年建造的姜阿新洋樓在北埔落成，作為姜阿新的宅邸和會客室。40年姜阿新當選第一屆臺灣省臨時省議會議員。

由於印度和東南亞等茶區於戰後恢復產量，全球市場飽和，怡和洋行分散採購，又面臨國內各大茶廠之低價競爭，導致永光出現虧損，負債不斷增加，終於在54年宣告破產，姜阿新洋樓則遭到查封，由臺灣省合作金庫取得。姜阿新黯然離開北埔，客死臺北。

歷史陳跡，兩種心情

姜阿新洋樓與新姜天水堂約當同時起造啟用，前者為仿巴洛克式洋樓，後者為客家大院，象徵著北埔老姜和新姜兩家家業在臺灣光復後的巔峰，不幸地是姜阿新未能洞悉國際局勢的變化，外銷市場全受制於人，導致破產，家業盡賠。幸運的是，1995年有立法委員吳東昇，因仰慕北埔姜家風範，而組織財團法人金廣福文教基金會，向合庫承租，進行修繕保存，進而為之申請指定新竹縣定古蹟。110年合作金庫商業銀行決定拍賣姜阿新洋樓，金廣福基金會禮讓並協助姜阿新後人廖運潘、姜麗芝子女拍定得標，購回故居並再度展開修復。106年姜阿新教育金會成立，進行姜阿新洋樓之管理和北埔史蹟的保護與文化推廣。《茶金》電視影集的成功，使得姜阿新洋樓成為北埔又一地景，銘刻著北埔姜家、姜阿新與北埔茶業的榮光。

新姜天水堂則因姜瑞金後人多已離開北埔，年久失修而傾圯。僅二房姜炫達三子姜逸浩和妻子山崎禮子居住。因新姜天水堂工法不同於一般老屋，維修匠師難找，他們只能親自修補。112年，姜逸浩向新竹縣政府申請指定縣定古蹟，15個共同所有權人，除了他之外，其他14人全部反對。113年3月，新竹縣政府古蹟歷史建築紀念建築聚落建築群史蹟及文化景觀審議會做成決議，以建築價值、地域風貌特色、稀少性，以及紀念建築之相關基準不足為由，駁回申請。

新姜天水堂的多數所有權人認為故居並無使用和保存價值，希望拆建做其他用途。新姜天水堂的地價全然是因為姜家對北埔開發的貢獻而被創造出來，正因北埔姜家事蹟獲得認可，北埔古蹟被當作文化觀光旅遊勝地，才有新姜天水堂地段的商業利益。近年姜阿新洋樓將北埔名聲再上層樓，新姜天水堂後人對先人精神文化遺產和地方文化建設不如老姜家族盡心投入維護，而多坐享地價增值的期待利益和覬覦其實現。其實內政部頒有《古蹟歷史建築紀念建築土地容積移轉辦法》，透過土地容積移轉，一旦新姜天水堂被指定為古蹟，後人仍可以獲得高額的補償，於其財產利益損害有限。新竹縣政府審議會未通過古蹟指定審查，也頗令人爭議，顯然忽略了古蹟的價值不止於其建築形制，還有其歷史與文化意義。因此，新姜天水堂不僅是一座建築，它承載著北埔與客家的歷史精神。我們呼籲客家委員會正視其保存問題，主動協調地方政府與文化部、內政部等相關部會、文化團體、專家學者以及業主，從整體性的客家文化發展以及北埔地方國土規劃的整合性，乃至於北埔姜家家聲的維護等角度，共同找出多贏共利的解決方案。 （相關報導： 曾建元觀點：蕉嶺文獻考─《石窟一徵》與《鎮平縣志》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國立臺灣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法學博士、國立中央大學客家語文暨社會科學學系兼任副教授，公民監督國會聯盟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