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康專文:被滅掉的一個文種

2023-08-27 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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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批判現實的報告文學

1、劉賓雁的「一人一事」式,即通過典型的中心人物與事例來對現實政治進行干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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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賓雁去世後,我寫過一篇紀念的文章:

『劉賓雁在中國共產主義幻滅的時代,當了一次天字第一號的大記者,無人可以望其項背。他在最新型的極權底下喚醒了古典的與民伸冤的「青天」文化,他給了沒頂深淵的中國人虛幻卻無以替代的一個希望,他在文字獄世界裡創造了一種新的抗爭文體,他頑強地維繫著、宣示著某些最基本的倫理規範。他的人格和文字,是他的時代無以磨滅的一個標誌。

他自己也帶上了難以磨滅的時代印記,不巧又配上他性格的耿介、尖銳,也留給中國一點典型的「劉賓雁爭議」,比如關於「忠誠」、關於馬克思主義等等,這些仿佛老掉了牙的概念,讓快速西化、自由化了的中國異議陣營嗤之以鼻,也不會再引起新一代中國人的任何興趣,但我想賓雁的問題會一直頑強地留在中文語境裡,甚至,今天的中國人有沒有資格來討論「忠誠」究竟是什麼東西,我都深表懷疑。劉賓雁身後的寂寞,將是長久的。

解讀劉賓雁,估計將是當代文學史上的一個空白,因為在中國當代史被厘清之前,劉賓雁的文學含義也不會清晰起來,而他所代表的那種文體也只有被忽視的份兒,這種文體轉瞬即逝,太短命,是文學和政治的雙重緣故。我想賓雁的意義更在當代思想史上,他以一生的代價丈量了共產黨的言論政策,他是當代中國言論自由的一塊尺碑,言論尺度乃是中國全部政治的基準線。雖然,言論空間的拓展並非從無到有,但以極權政治的全能特徵來看,自由與權威的博弈常常始之於說破真相,即哈威爾洞見的謊言成為權力運行的本身,劉賓雁是一個撕開口子的人,他從懷疑細節開始,懷疑整個龐大的烏托邦;他也最先開始講真實的故事,講得全中國如夢初醒;他獨領風騷,撩起一場暴露文學、揭短新聞的風潮,竟無意間賦予記者職業一頂「為民請命」之冕,在沒有法制的中國,曾將傳媒業的社會干預功能最大化,可謂「無權者的權力」風光一時。』

盧躍剛(左)和蘇曉康(右)。(取自蘇曉康臉書)
盧躍剛(左)和蘇曉康(右)。(取自蘇曉康臉書)

2、1986年出現的《唐山大地震》這部作品和蘇曉康這個作家,因而評論界將此概括為「大地震」熱和「蘇曉康年」——這個概括,是後八九時代極少數報告文學研究者的話語,我也是從網絡上讀來的。

《唐山大地震》的意義在於:第一,在題材的拓展上,它開了寫「冰凍新聞」的先例,此後的《南京大屠殺》、《志願軍戰俘記事》和《西路軍女戰士蒙難記》等歷史反思型作品無不受其啟發和影響;第二,在方法的革新上,它將李延國《在這片國土上》以來的“全景式”、“集合式”與社會學、心理學、人類學和統計學等方法相結合,發展為新的「大而全」式的寫作方式。它與蘇曉康的《陰陽大裂變》等作品一道,共同形成了問題報告文學最具“革命”性的文體特徵:宏觀綜合與學術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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