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里蘭來鴻：浪淘盡，多少風流人物，住過華府威拉德(上) | 洪德青

猜猜看李鴻章、李登輝、胡錦濤、朱鎔基、安倍晉三、林肯、雷根、馬丁路德金恩、馬克吐溫、惠特曼、狄更斯、史蒂芬史匹柏、湯姆克魯斯、史稱玫瑰舞后的脫衣舞孃Gypsy Rose Lee......這些人到底有甚麼共通點？他們，都住過華府的威拉德飯店（The Willard Hotel）。這裡引爆了南北戰爭；這裡是英文遊說一字的發源地；這裡陪伴至少十幾位的美國總統入眠；這裡是《我有一個夢》講稿誕生地；這裡的創辦人曾與美女間諜譜出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這裡是與慈禧太后有私交的老羅斯福總統女兒，吞雲吐霧、遭人白眼的所在......。

自從威拉德1860年迎來了第一批日本使節團後，從此成為美國招待貴賓的熱門地點，1896年70多歲的李鴻章訪美期間曾住在這裡，而我們前總統李登輝伉儷2005年也下榻於此，台灣產官學名人蕭萬長、詹啟賢、邱文達、王瑞華等來華府洽公也曾在此受訪或開會。像我這種「咖宵」不常出入這種高級場所，剛進去時有些膽怯，飯店一樓後方有間小的博物館，不用花錢可免費參觀，所以囉，只要穿戴整齊就給他大步走進去，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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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是華府第一座摩天大樓。地址：1401 Pennsylvania Ave., NW Washington, DC。／洪德青攝）

（華府重要國際窗口，浪淘盡，多少風流人物都借宿。／洪德青攝）

慌亂中林肯沒付錢

威拉德一躍成名得從1853年的皮爾斯總統（Franklin Pierce）說起。這位總統等待上一任總統搬離白宮之前暫居於此，就職當天他從飯店走到白宮上任，從此打響威拉德名號。自皮爾斯總統以降，至少十多位美國歷任總統都住過威拉德，但其中住的最驚險的就屬林肯總統了。

1861年2月4日至2月27日，來自全美各地21州的代表齊聚威拉德，舉行史上著名的23天和平會議（The Peace Convention），試圖為即將開打的南北戰爭做最後努力。當時南方人與北方人各自使用不同的入口進場，各自有專屬的樓梯，各自住不同的樓層。在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情勢下，即將上任的林肯總統基於安全考量於2月23日入住飯店二樓，等待情勢明朗再做下一步打算。結果2月27日南方代表撤離，談判宣告破裂，內戰正式爆發，林肯住到3月4日才進宮就職。這10天9夜的總統初體驗代價不斐，共773.75美元，相當於今日1.6萬美元，匆忙中林肯只得先賒帳，據說他上任後第一張開出的支票就是用來支付這筆款項，而當年他向飯店借穿的拖鞋，至今還被人當成傳家寶悉心珍藏呢。

內戰期間威拉德是華府唯一營業的飯店，生意興隆，大發戰爭財。據說有時得三、四個人擠一張床，這份榮景一直持續到戰後多年。

（飯店外牆有多幅燙金銅牌絮語著那場功敗垂成、導致南北戰爭的和平會議。／洪德青攝）

遊說與夢想的發源地

離白宮近、與國會大廈相望的威拉德，地利之便使它成為遊說中心，據說英文遊說一字lobby正是源自這家飯店大廳。1869-1877年格蘭特總統（Ulysses S. Grant）在位時，常從白宮步行到這休憩，抽點雪茄喝點小酒，結果有心人紛紛在此製造不期而遇效果，藉此陳情，久而久之飯店大廳指的就是遊說這個意思。但早在1836年，摩斯密碼發明人Samuel F.B. Morse，就曾坐在飯店門前的榆樹下，苦思如何遊說政府資助他的新發明，可見威拉德成為遊說字源地，不是沒有道理。而美國史上最偉大動人的黑人遊說也誕生在此，1963年民權領袖金恩博士在飯店內寫下《我有一個夢》講稿，全篇重複九次之多的 I Have a Dream，堅定溫柔，侃侃有力，堪稱史上最成功的遊說文學。

（大理石柱幻射出光影炫目的大廳，英文遊說一字發源於此。／洪德青攝）

（以前往來無白丁，但現在只要你口袋深，有房位，隨時都可入住。／洪德青攝）

藝文界爭相捧場取景

除了政界人士，威拉德也款待過許多文學家與藝術家。英國文豪狄更斯曾住過兩次、馬克吐溫在此寫過兩本書、惠特曼的詩作也提到這裡，其中1862年霍桑（Nathaniel Hawthorne）說得最傳神：「威拉德飯店不亞於國會大廈、白宮和國務院，它更可理直氣壯地稱為華府心臟。在這裡，你點頭的對象是州長，你手肘碰到的是名人，你腳踩到的可能是將軍，你混在一群官員，發明家，藝術家，詩人，散文家之中。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其他名人像是女詩人艾米莉狄金森、進行曲之王蘇沙、西部牛仔代表水牛比爾、魔術大師Harry Houdini、脫衣舞后Gypsy Rose Lee、瑞典夜鶯Jenny Lind、馬戲團之王P.T. Barnum、派拉蒙影視創辦人Adolph Zukor都大駕光臨，就連大導演史蒂芬史匹柏與湯姆克魯斯的電影《關鍵報告》（Minority Report）也曾在這取景拍攝。

飯店內著名的孔雀巷（Peacock Alley），幽暗高雅，是史蒂芬史匹柏與湯姆克魯斯拍片的地方。／洪德青攝）

（晚宴廳。／洪德青攝）

（右邊是曾大駕光臨的《草葉集》作者美國詩人惠特曼。／洪德青攝）

美國內戰前最後一場大型舞會

1847年，Henry Willard租下建於1816年的連棟樓房，經營旅館事業。後來他的哥哥Joseph Willard加入，飯店蓬勃發展。

1850年，威拉德兄弟正式買下飯店。

1853年，飯店迎接第一位入住的美國總統皮爾斯。

1859年，飯店為即將離任的英國大使納皮爾勳爵（Lord Napier）主辦轟動一時的社交舞會，史稱納皮爾舞會（Napier Ball），這是美國內戰前最後一場全國盛會，近2千名賓客參與。當時南方人和北方人被安置在不同樓層，各自使用不同樓梯與出入口，避免衝突。舞會從深夜11點開始，一直持續到凌晨4點，據說當晚女性的青春與美麗，照亮了大西洋岸。

1860年，日本首次派遣大使團前往西方參訪，選定的正是威拉德飯店。

1861年，林肯總統入住，和平會議談判破裂，為期四年的內戰開打。年底，投宿在這的Julia Ward Howe因聽到窗下士兵高歌，寫下著名的《共和國戰歌歌詞》(The Battle Hymn of the Republic)，她當年用的桌子和文具還保留在飯店中。

飯店創辦人愛上美女間諜

1863年，支持北軍的飯店創始人Joseph Willard逮補了南軍美女間諜Antonia Ford。後來Joseph Willard替這位間諜求情，美女才獲釋。隔年，他為她辭去軍職並與元配離婚，她也為他放棄間諜身分，相差18歲的兩人共結連理，但甜蜜只維持七年，她33歲過世後從此他獨身。1880年代，Joseph Willard始終走不出喪妻之痛，無心事業，因此飯店逐漸沒落，直到1897年他過世後，才重新展開新頁。這段經典愛情故事曾被兩度改編成電視影集，風靡無數。

1900年，威拉德進行第一次大整修，完工後被譽為是華府第一座摩天大樓，世人爭睹，萬人空巷。我們今日看到的建築主體就是那時留下的。

1906年，另一位創始人Henry Willard在飯店旁開了一間Occidental餐廳，後來成為化解古巴飛彈危機的地方。

1908年，全國新聞俱樂部（National Press Club）在此成立。

1917年，副總統Thomas R. Marshall有感於飯店索價昂貴，創造了一句經典名言：「這個國家需要的是用五分錢就能買到一支好雪茄。」（What this country needs is a really good five-cent cigar）。

1923年，哈定總統在任內驟逝，夫人來不及搬出白宮，副總統柯立芝遂在此暫住月餘，行使總統職權。

1963年，金恩博士在此寫下《我有一個夢》的演講稿。

1968年，華府種族暴動，飯店關門大吉，所有物品或被洗劫，或被拍賣。

1986年，威拉德飯店重新開幕，歷經第二次大整修，務求忠實呈現昔日的光華與風采。近年仍持續投入修繕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