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福倉儲悶燒惡臭21天，周邊住戶怨聲載道，美福說自己有誠意「補償」，要居民稍安勿躁。等等，補償？
行政法上的「補償」，是政府合法行使公權力造成人民損失；「賠償」則是政府有可歸責事由而損害人民權益。美福堅持使用「補償」用語，是要說自己沒有過失，沒有責任，不適用民法的侵權行為賠償條款。
但「空污」真的不算侵權行為嗎？舉兩個案例，2020年淡水某牧場因為牛糞臭氣薰天，法院判賠鄰居20萬元；2021年二手菸味飄進鄰居家裡，法院判賠5萬元。
美福倉儲悶燒21天，周邊居民連日遭臭味熏擾，還有黑色落塵飄入家中，引發咳嗽等呼吸道過敏反應不勝枚舉，桃園市長鄭文燦不得不以違反空污法開罰500萬元，顯然嚴重性遠遠高於牛糞或菸味。
要計算美福倉儲的賠償責任，鄭市府將蘆竹區15個里和龜山區2個里，合計17里列為空污受害災區，這已經是非常，非常，非常保守之估計；但光這17里，就有7萬1339人，以二手菸的標準每人5萬元賠償金計算，美福「至少」應賠償35億6695萬元。
35億！相形之下鄭文燦的「開罰500萬元」實在低得可憐。目前桃園市議員牛煦庭已串連受災戶組成自救會，準備進行團體訴訟；眾怒難犯，鄭文燦也趕緊指示由蘆竹區公所「協商」空污賠償事宜……
所以，鄭文燦市府的角色，只是「協商」？
高雄氣爆事件，是陳菊市府先行賠償災民，取得「代位求償」權後再向廠商索賠，這是陳菊向來津津樂道的德政。同樣的道理，現在桃園17里的7 萬多名受災戶，也應該是由鄭文燦市府先行賠償，然後再以市府為當事人向美福倉儲「代位求償」；否則7萬多位當事人，還要經過一審、二審、三審，受災戶要等到哪一天？當年為了幫陳菊的「代位求償」解套，法務部與高雄市府都思考過依據「國家賠償法」、「犯罪被害人保護法」、「民法第312條」等規定來處理。可見只要想處理的話，一定「有辦法」。總之，市民權益優先，不是嗎？
「代位求償」的另一個實益是，市府才有能力「假扣押」美福即將取得的保險理賠金以及其他資產；否則冗長的訴訟程序，受災戶就算勝訴，也可能只是拿到一張形同具文的執行命令。
據報載，美福倉儲的火險並不包括「第三人責任險」，也就是說建築物有理賠，客戶的貨物有理賠，但是因為火災而吸惡臭的周邊居民，完全沒得賠；美福倉儲在投保時，並沒有把周邊居民的可能影響考慮在內。
這不是美福倉儲特有的情形，而是臺灣的工廠文化為了追求利潤，並不傾向把「外部成本」考慮在內。但司法會在個案中進步，RCA案法官以統計上的高關聯性，認定污染物與疾病之間存在因果關係，為公害案件寫下里程碑；同樣的，美福倉儲最後的賠償結果，也將本質上改變臺灣的工廠文化。
當美福必須承擔對居民的賠償責任，未來還有工廠敢不投保「第三人責任險」嗎？而保險公司就會代替政府，評估工廠的防火、滅火設施，並作為決定保費的依據，這才是真正的「外部成本內部化」。
反過來說，如果鄭文燦市長有意放水，不站出來整合受災戶，擔起「代位求償」的責任，桃園的公安文化，也就會停步不前。
＊作者為政治幕僚，本文原刊《奔騰思潮》，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