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震生觀點：J for Jingoist─愛國沙文主義能解決監控資本主義？

J for Jingoist （沙文主義者）, “Trump’s ‘Love It or Leave It” Jingoism Was Predictable All Along”, New York Times Magazine, June 15, 2016

由英文字母J起頭的英文字原先就不多，不過我們還是可以在平面和電子媒體中，看到新聞工作者及政治評論員常用的幾個J單字來形容美國前總統川普（Donald Trump），包括Jeer（嘲笑、嘲弄）、Jerk （混蛋）、Jester（小丑）、及Jingoism（沙文主義、極端愛國主義），前三者與川普的風格有關，最後一個則是他所代表的意識形態。

川普從來都管不住自己的嘴，他喜歡替政治敵手取外號，也對當下的政治發展做出立即的回應。2019年2月11日，民主黨聯邦參議員克勞布查（Amy Klobuchar）女士選擇在她家鄉明尼蘇達州的明尼亞波利斯宣布投入黨內總統初選。由於勞布查想要展現中西部美國人的堅韌個性，選擇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時刻宣布，當然也成為當日的重要話題、並提供電子媒體生動的畫面。

Jeer 嘲笑、嘲弄

不過，川普總統顯然不以為然，嘲笑這位民主黨的候選人喜歡討論全球暖化，但卻站在冰凍的溫度和暴風雪中，顯然時間點不對，並且說在她結束演說後，幾乎已成為一個女雪人（snowwoman）。對此嘲笑，克勞布查的回應也毫不客氣，指出科學是站在她的這一邊，並希望與川普在這個議題上辯論，最後並很風趣地表示不知川普的頭髮在暴風雨中會是如何？

“Presidential Hopeful Klobuchar Slams Trump’s Jeer,” ANI, February 11, 2019.

川普演說很有煽動力，他用簡單的英文單字和口號就能喚起支持者的熱情和認同．舉例來說，他在2016年就曾在造勢場合批評對手希拉蕊．柯林頓（Hillary Clinton）是個騙子，同時暗示她有許多不法的勾當，因此「將她關起來、關起來」（lock her up, lock her up），就成為群眾熱情回應的競選口號。

另外，川普也嘲笑民主黨麻州聯邦參議員華倫（Elizabeth Warren）過去誤以為自己有印地安人血統，甚至可能靠此從《平權法》（affirmative action）中獲得優惠，因此將她說成是英國殖民時期的印第安公主寶嘉康蒂（Pocahontas）。

川普沒想到2019年10月在華府觀賞一場棒球大聯盟世界大賽（大聯盟的年度總冠軍賽）時，許多群眾對這位總統高喊「將他關起來、關起來」（lock him up, lock him up）來嘲弄他，部分觀眾還在本壘板後面的觀眾席上，力了個標語「退役軍人支持彈劾川普」（Veterans for Impeachment），讓他極為難堪。 （相關報導： 風評：再不調漲基本工資，就等於減薪 ｜ 更多文章 ）

Bobby Allyn, “‘Lock Him Up’: Trump Greeted with Boos and Jeers at World Series Game,” National Public Radio, October 18, 2019.

Jerk 混蛋

川普和拜登（Joe Biden）的第一場電視辯論，讓美國民眾首次領教一位現任總統的脫序演出，不僅和對手言詞交鋒，更與主持人吵起來？他隨時打斷對手的發言，像一個幼稚園的小男生，完全不按雙方同意的既定規則進行辯論。《明尼蘇達郵報》 （MinnPost）的布萊克（Eric Black），在他的評論中，認為整個總統辯論就是川普要告訴大家說：「從頭到尾我就是個大混蛋」（I am a colossal jerk from beginning to end）。

Eric Black, “Presidential Debate Was a Trumpian I Am a Colossal Jerk Show from Beginning to End,” Minnpost, September 30, 2020

在選前另一篇文章中，作者林克（Damon Linker）則是詼諧地表示川普這位混蛋，讓認同他、也有類似人格特質的美國人，可以盡情地表達自己，形成了一個「混蛋解放運動」（jerk liberation movement）。換句話說，川普讓這些混蛋能夠輕鬆地做自己 （Trump allows jerks to be jerks），不需要包裝、不需要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或道歉。 （相關報導： 風評：再不調漲基本工資，就等於減薪 ｜ 更多文章 ）

由於作者長期觀察川普，因此他對川普在電視辯論中的混蛋表現，一點也不感意外。他提出一個問題，就是從總統電視辯論的反應，來看美國人究竟是「相信政治像流血的運動？抑或是分享共有公民友誼的對手之競爭？他們是否相信男子氣概的想像是受到節制、並且提升到榮譽和道德的理想？還是喜歡站在自己利益一方的殘暴和掌控，同時在獲勝的途中為傷害他人的一個必須珍惜的額外機會？」（Do they believe in a politics modeled on blood sport or one that's more like a competition among rivals who nonetheless share the mutuality of civic friendship? Do they believe in a vision of masculinity tempered and elevated by ideals of honor and virtue? Or do they delight in cruelty and domination for their own sakes and see the opportunity to inflict harm on the way to victory as a bonus to be relished?）。他們究竟想要文明，還是野蠻？（Do they prefer civilization or barbarism?），或許這個混蛋的個性，也是另一形式的認同政治（identity politics）。

Damon Linker, “Donald Trump and the Jerk Vote,” The Week, October 2, 2020.

英國《衛報》（The Guardian）在美國2020年總統選舉結束、川普落敗之初，就有一篇〈混蛋離開了，但在你唱哈利路亞的副歌前，請先讀這個〉（Ding-dong, The Jerk Is Gone. But Read This Before You Sing the Hallelujah Chorus的文章。作者法蘭克（Thomas Frank）指出儘管拜登贏的並不漂亮，但能夠讓川普這個「美國從未如此承受過最粗魯、最虛榮、最愚蠢、最失能的領導」（crassest, vainest, stupidest, most dysfunctional leadership this country has ever suffered）下台，還是值得慶祝。

不過，法蘭克希望讀者不要太沉醉於慶祝中，而是應回頭想想為何美國會走到這一步？

法蘭克最不能接受的一個原先代表藍領階級利益的民主黨，竟然讓共和黨輕易就接管了這個族群。他指出當左翼的民主黨放棄了它民粹傳統、選擇高尚的白領正直（rectitude），就替含有特別毒性的右派煽動政治開了一條道路。當民主黨想走所謂專業階級的「第三條路」時，共和黨就更勇敢地將自己打造成代表日常小老百姓夢想的勞工政黨。

Thomas Frank, “Ding-dong, The Jerk Is Gone. But Read This Before You Sing the Hallelujah Chorus,” The Guardian, November 7, 2020.

Jester 小丑、佞臣

Jester一字通常是指中古世紀或文藝復興時期，宮廷中的小丑，有時也被視為是逗趣的滑稽演員，主要的角色是透過音樂、說故事、模仿、或是耍魔術來娛樂國王及大臣。現代的佞臣，雖然不需要說唱逗笑，但一定懂得如何逢迎拍馬，讓主子開心。由於川普本身並不重視政治經驗和能力，而是在乎對他的效忠，因此圍繞他身邊的就是這些讓他自以為比誰都聰明、類似中世紀的小丑或佞臣。

在川普尚未當選總統之前，《新共和》（The New Republic）就有一篇川普競選期間的群丑譜。雖然僅有標題使用宮廷的小丑（court jesters）一詞，但在文章中對這些佞臣的圖像描述，卻都使用類似卡通造型的小丑，其含義相當明顯。 （相關報導： 風評：再不調漲基本工資，就等於減薪 ｜ 更多文章 ）

作者對這些投入川普競選陣營人士的描述極為負面：一群遭排擠被拋棄者、機會主義者、昨日黃花、從未雀屏中選、販賣陰謀論者、及怪人瘋子組成的罪犯相片陳列室（a rogues’ gallery of outcasts and opportunists, has-beens and never-weres, conspiracy-mongers and crackpots）。

作者為這些佞臣分別取了一個外號，並將其成名或是不名譽的事蹟列出，他們包括：

經營川普網站的蜜獾（Honey Badger）班農（Steve Bannon）以霸凌記者著名的比特犬（The Pit Bull）柯恩（Michael Cohen）反對限制競選經費的黑金先生（Mr. Dark Money）麥甘恩（Donald McGahn）移民議題極端激進的烏合之眾煽動者（The Rabble-Rouser）被五角大廈開除的俠盜勇士（The Rouge Warrior）佛林（Michael Flynn）前國防部長倫斯斐德（Donald Rumsfeld）都認為太腐敗的馬爾他騎士（The Knight of Malta）施密茲（Joseph Schmitz）移民議題強硬派的參議員馬屁精（Senator Sycophant）塞欽斯（Jeff Sessions）謀害性命民兵團發言人的伊斯蘭仇恨者（The Islamophobe）法瑞斯（Walid Phares）強力主張頁岩油的頁岩油統帥（Fracker in Chief）韓姆（Harold Hamm）帶領川普信奉基督教一個來自天上聲音（A Voice from Above）的懷特女士（Paula White）電視政論專家的川普捍衛者（The Apologist）羅德（Jeffrey Lord）右派本土主義運動背後大腦的圍牆建造者（The Wall Builder）柯巴奇（Kris Kobach）想要用核武摧毀伊朗的核武眾議員（Congressman Nuke’Em）杭特（Duncan Hunter）販賣雷根經濟學的稅吏（The Tax Man）摩爾（Stephen Moore）靠次貸獲利卻不善於做決定的官僚（The Paper Pusher）姆努欽（Steve Mnuchin）因新澤西一座橋著名的漢堡男孩（Burger Boy）克里斯帝（Chris Christie）圈牛冠軍的牛仔小丑（Buckaroo Bozo）的米勒（Sid Miller）紐約的惡毒市長（Mayor of Mean）朱利安尼（Rudy Giuliani）州權至上狂熱份子的史卡利亞再世（Scalia Reborn）小普萊爾（William Pryor, Jr.）「與美國人有約」（Contract with America）著稱的革命家（The Revolutionary）金瑞契（Newt Gingrich）

由於這是篇文章發表於總統大選之前，個人認為許多有社會聲望或實務經驗的政治人物可能還在觀望，不希望在此時賭上政治生命，所以才未加入川普的團隊。 （相關報導： 風評：再不調漲基本工資，就等於減薪 ｜ 更多文章 ）

在川普贏得選舉、取得執政後，這個「罪犯香片陳列室」的近20位小丑或佞臣中，班農成為白宮首席策略長、麥甘恩出任白宮顧問、佛林被任命為國家安全顧問、塞欽斯擔任司法部長、懷特則成為川普的屬靈導師、姆努欽則是川普的財政部長、而朱利安尼擔任川普的私人律師，總共有三分之一確實成為閣員或在白宮內擔任幕僚角色。

川普最終還是任命一些頗有聲譽的軍人擔任國防部長、國土安全部長、及國家安全顧問等重要安全部會首長，因此這篇《新共和》的評論，還是顯得過於苛責。

“Donald Trump’s Court Jesters – Worst Political Team Ever,” The New Republic, September 13, 2016.

儘管川普的宮廷有許多小丑或佞臣，但也有批評者認為川普本身的作為，事實上也像個小丑。在這篇2020年選前一個月刊登的文章，就針對川普染上新冠肺炎及他後續的表現，做出批判。故事的背景應當是川普進入海軍醫院治療此傳染病，康復出院後對醫療團隊和各方的關切表達感謝，評論人認為川普不應該將上帝扯進他的案例中。

個人認為川普確實有許多類似小丑的表現，但他個人在患上新冠病毒後所做的談話，雖然有不妥的地方，感覺上並不滑稽可笑。反倒是他在愛荷華州的造勢大會上，川普模仿對手拜登的肢體語言，更像是宮廷小丑的娛樂行為。

Hugo Buchanan, “King Trump Is His Own Jester,” Village News, October 9, 2020.

Jingoism沙文主義、極端愛國主義

Jingoism（沙文主義），也可譯成極端愛國主義，或是隨之而來的侵略主義或是武力外交論。這個英文單字出自於19世紀後期時英國一首激發愛國主義的流行歌曲，之後被用來形容主張在對外關係上使用或威脅使用武力、而不是尋求和平或外交解決途徑的政治觀點。Jingoism通常含有強烈的民族主義和道德優越感，伴隨著愛國主義的口號，有時意味著具有侵略性的愛國主義

對川普來說，7月4日的美國獨立紀念日絕對是他不可錯過用來展示極端愛國主義的機會。一篇來自2020美國國慶後的報導標題，就充分反映他這樣的心態：〈偉大的國家：在極端愛國主義的慶祝會上，川普炫耀美國的軍事力量〉（‘Great Country!’ Trump Flaunts US Military Might at Jingoistic Jamboree）。

雖然標題有極端愛國主義，但本文卻沒再用這個字眼，不過川普一再強調美國的軍事傳統，從獨立戰爭、南北戰爭、以至於二次大戰，已經脫離了獨立紀念日的焦點。

華盛頓特區的眾議院代表諾頓（Eleanor Holmes Norton）就指控川普總統軍事化（militarizing）傳統的美國國慶，將其變成一個以政黨利益為考量的政治盛會。這其中或許有政黨利益的考量，但更多的是激發美國人對傳統史觀歷史的尊重、及對國家的熱愛。 （相關報導： 風評：再不調漲基本工資，就等於減薪 ｜ 更多文章 ）

事實上，他前一晚在南達科他州總統山（Mount Rushmore）的演說，可能更符合政黨利益，因爲不僅他反對修正史觀（revisionist history），而且對總統山成員的老羅斯福（Theodore Roosevelt），這位在20世紀初代表美國向外擴張、並多次介入拉丁美洲事務的總統，多所讚譽，而後者經常被視為是美國極端愛國主義和帝國主義的象徵。

或許是川普的性格，或許是他說話的方式，即使他沒有沙文主義或是極端愛國主義的意圖，但許多聽他演講的人卻是如此的認定。

David Smith, “‘Great Country!’ Trump Flaunts US Military Might at Jingoistic Jamboree,” The Guardian, July 5, 2020.

由於仇中的言論和行動在美國國內很有市場，川普在2020年8月6日簽署兩項行政命令，決定要關閉大陸社群網微信（WeChat）和抖音（TikTok），因為它們威脅美國的國家安全、外交政策、和經濟，生效日為9月20日。

然而，就如許多川普威脅性地談話最終落空一般。由於關閉微信將影響到1900萬使用者的言論自由，因此出現了微信使用者聯盟（WeChat User Alliance）對川普政府的提告，並獲得在審理期間不得執行預防性禁止令（preliminary injunction）的裁定。拜登政府上台後，已暫緩相關的訴訟。

另外，川普政府希望美國的微軟（Microsoft）能夠併購抖音，但並未如願，抖音很快就找到甲骨文（Oracle）這個美國的夥伴，也學微信進行法律攻防戰，同樣也獲得在訴訟期間，政府不得執行預防性禁止令的規定。

本文作者指出微信和抖音毫無疑問地，確實有監控的功能，但絕大部分的應用程式都是如此，許多還直接將資訊賣給美國情報機構，因此川普這個極端愛國主義的動作，依作者的看法，有些類似披頭四（The Beatles）一首歌所說的慌慌張張（helter-skelter），也就是毫無章法的意思。整個監控的源頭，事實上是美國高科技發展的結果，這些公司因取得許多個資和消費行為的大數據，賺到不少利潤，形成了所謂的「監控資本主義」（surveillance capitalism）。僅僅針對兩個外國公司採取行動，並沒有解決問題的根源。

Jacob Silverman, “Trump’s Misguided, Jingoistic War against TikTok,” The New Republic, September 21, 2020. （相關報導： 風評：再不調漲基本工資，就等於減薪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政治大學國際關係研究中心兼任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