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如此,李立丞也深知,雙方都是被害者:「對我來說,這事就不是邱和順做的,我們現在做這些事可能對陸正爸是一種傷害,我們破壞他的信念……這案件沒有人是贏家,所有人都是被害者,到底國家贏了什麼、檢察官贏了什麼?所有人都是被害者,為什麼要互相攻擊?我們應該直指共同敵人,那是司法的缺陷,那是我們最大的惡,才是我們的共同敵人。」
當年邱和順與共同被告吳淑貞一跪,讓陸正父親陸晉德深信凶手就是邱和順至今,那年頭下跪是很重大的事,但採訪過吳淑貞的侯紀瑄,也知道背後無奈──吳淑貞是在一個父親會打母親的家暴環境長大的,她膝下沒有黃金、只有屈辱跟地心引力,為什麼不跪?跪了以後可以見到父母跟姐姐、可以不必繼續被刑求、後來也沒被捲進柯洪玉蘭案,不跪嗎?
在侯紀瑄看來,陸正案本來是一個受害者家庭,因為錯誤司法變成10多個受害者家庭,邱和順只是代表之一,有更多比他年輕的共同被告早早認罪、早早關出來、早早重新開啟人生,陸正父親則持續堅持邱和順必須被槍決、持續抱著困惑活下去:是為什麼殺了我兒子的人到現在還活著,而且那麼多人聲援他?你說案件凶手不是邱和順、不知道是誰,不然我孩子是死於天災?「這誰造成的?不就司法嗎?我覺得,唉,很難有解。」侯紀瑄忍不住嘆氣。
侯紀瑄與李立丞世代不同,共通的心願卻仍是希望社會持續關注邱和順冤案,被錯誤司法傷害的人太多了。一位律師曾與李立丞分享:「冤案不會消失,只會變形,司法再完整都會有冤案產生,就像人跟人相處就會有誤解、差異、不理解、貼標籤。」這點李立丞認同,他希望的,是社會要有修正錯誤的力量:
「對我來說,可怕的不是從網子掉下去的冤案,最可怕是日常生活冤案我們看不到的,堆疊起來會變形、變成很可怕的力量──我覺得社會要持續關注邱和順案、其他冤案,這是一種提醒,我們很可能用自己有限生命經驗去評斷一個跟我們完全不同的人,他在司法推到極致就會變成『冤案』……是我們要提醒自己,有人生命經驗跟我們不一樣,不要輕易去貼別人標籤。」
身為老師的侯紀瑄則盼望:「我希望我生活的社會、我生活的國家是個進步的地方,一個人不需要為了你沒做的事負責任,更何況去承受一個非常不合理的後果……如果你生在這樣的社會還可以活得心安,這也很難理解。」即便出了問題,她也盼望:「真正一個安全的社會,不是要犯罪率多低、不是沒有人犯罪,真正安全的社會,是政府出了錯誤可以彌補、可以改變的──我們永遠不要忘記,權力才是怪獸。」
「人的想像是有選擇性的 大家都想像美好的,你可能會想過你會成為一個大富翁、不會想到自己成為死刑冤案受害者,但他就是發生了。」侯紀瑄最後如此說。碰上冤案以前的任何人都很難想到自己會被捲入,冤案說近不近、說遠不遠,而讓社會安全的解法不會是永遠遮住眼睛不去看,就如侯紀瑄與李立丞說的,正視錯誤、修正錯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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