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化地檢署上周起訴一起大規模的汙泥棄置案，包括犯罪者、犯罪手法、棄置地點都駭人聽聞。而最震驚的是，國家自許有嚴格的環保法令、廢棄物申報制度，卻都無法遏止犯罪行為。彰檢的努力值得肯定，但要遏止環保犯罪，不能只靠檢調，而這件事牽連甚廣，涉及經濟部、環保署、原民會、科技部、農委會等單位，行政院必須正視這個問題，要求相關部會負起該有的職責。
竊占國土、盜採砂石、汙染水源的勾當能做嗎？
依照彰檢的起訴內容，這起汙泥棄置案共有15家公司、60多人涉案，犯罪不法利得達6億元。主要涉案的三家業者：同開公司、冠昇環宇(桃園縣)、長信(苗栗縣)都是合法的事業廢棄物處理業者，其中同開還是上市公司。拿著合法的執照卻做非法的勾當，顯見政府在核發執照時根本沒有後續監督機制。
而犯罪者的身分一公佈也讓各界譁然，同開的董事長詹炯淵(起訴後辭職)，歷任台北市環保局副局長等環保行政工作，是國家栽培的高階事務官，熟悉環保法規、自然也知道制度的漏洞所在，退休後不思回饋國家，卻做毒害土地的事。
國家對退休公務員在做什麼事都沒有一套監督機制嗎？這還是被抓到犯罪的，多少高階公務員退休後忙著幫汙染廠商喬事，這些行政院都不知道嗎？
這三家業者以每噸4000~8000元收取國內知名光電、機械等業者的汙泥，甚至還包括國營事業台電的。依處理許可證規定，汙泥要添加一定比例的水泥、砂石等原料，做出符合規格的再利用產品，然後賣給砂石業者做人工骨材。
但這些業者並沒有依規定處理，可能一開始就打算棄置，勾結運輸及處理業者，偽造原料發票及產品去向證明，將14萬噸汙泥丟棄在淨水廠旁、河川上游、農地、山坡地，總計七縣市、11個地區，汙染廣大民眾的水源。
依山傍水的國土，竟成為汙泥棄置天堂
其中一個最大量的棄置地點位於台中市和平區達觀部落，是業者跟原民會承租的國有地，加上竊佔隔壁一筆經濟部水利署三河局管轄的河川地，總計約3公頃做處理廠。檢察官發現區內70%的土地都已被盜採砂石，留下最深達7.2公尺的坑洞，業者就把汙泥回填在這些坑洞中，連同地面堆置的汙泥共12萬噸。
達觀部落緊鄰大安溪上游，距離士林堰不到3公里，依山傍水、山明水秀。去年8月13日彰化地檢署檢察官到現場搜索時，剛好下大雨，堆置汙泥的地面散發惡臭，滲出大量黃褐色汙水就這樣直接排入大安溪。
當天檢察官在滲出水點及堆置區開挖採樣水質，驗出高濃度的重金屬、pH值高達12.4，導電度2萬uS/cm，是農業灌溉水質標準750uS/cm的27倍。汙染灌溉用水、飲用水、空氣，已經構成刑法190-1條的毒物罪。
廢清法形同虛設，讓業者心存僥倖
這起犯罪也曝露出《廢棄物清理法》的形同虛設。依廢清法32條規定，新設工業區及科學園區的目的主管機關，應該在區內或區外設置事業廢棄物處理設施，完成後才能營運。現有園區最晚在民國93年底前要完成設置。
但工業局管轄的工業區、科技部管轄的科學園區，到現在為止區內產生的廢棄物多數還是委外處理，連區內的汙水廠也是BOT，汙泥去哪裏就更不管了。經濟部工業局、科技部、環保署何時才要面對這個問題？
此外，106年修正後的廢清法30條，已經刪除委託事業的豁免條款，業者再也不能以為花錢委託處理就不管，而是要了解去向，一旦發生棄置事件，委託人跟受託人要負連帶清理責任。這次檢察官也應該追究這些委託企業的責任。
而為了確保廢棄物處理過程不會出問題，環保署要求業者要定期申報，不但要申報廢棄物數量，還包括原料、產出產品、銷售及庫存、銷售流向、對象。如果這套申報制度能發揮作用，理當能查出違法。然而出了這麼多棄置事件後，環保署還是只會要求業者誠實申報，都不用檢討制度缺失嗎？
廢棄物棄置已形成共犯，應拿出有效遏止對策
而這些被棄置或回填在7個縣市、11個地方的14萬噸汙泥，自從彰檢起訴犯罪之後，沒看到相關單位或地方政府提到該如何清除，大家或許都等檢調釐清責任後再說。但司法跟清除是兩回事，依廢清法第71條不必等司法結果，就可以命違法業者清除，屆期不清除，相關主管機關可以代清除再求償。
而如今這種犯罪手法已變成常態，犯罪者先買或租一塊農地、漁塭、保育地、河川地，先盜採砂石成坑洞再回填廢棄物，之前爆發的高雄旗山大林案、台南後壁玉米田案，都是類似手法。與其讓檢察官疲於奔命，不如好好檢討制度漏洞，各單位負起職責，才能遏止犯罪。否則遍地毒汙泥，國家還有多少淨土？
＊作者為獨立記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