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為了真理而犧牲:《烽火中的大愛》選摘(1)

2019-11-24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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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六年十一月廿六日,國民政府大法官會議「釋字第六十八號」明定:「凡曾參加叛亂組織者,在未經自首或有其他事實證明其確已脫離組織以前,自應認為係繼續參加。」這項釋文成為特務機關逮捕政治犯的利器。一九六六年四月廿四日,明珠兄嫂姚勇來、沈嫄璋被捕,罪名是當年在福建加入「匪黨」未自首;其實是被牽入《新生報》和調查局,甚至軍統、中統的派系鬥爭,原調查局三處的處長蔣海溶、副處長李世傑的案件;而陷人入罪的藉口和手法便是這條釋文。沈嫄璋於八月十六日冤死在調查局。局方聲稱她是自殺身亡,但在嚴密監視的獄中絕無可能自殺成功,況且死亡跡象亦非局方所稱的「自縊」,而是身體遭到致命傷害,極可能是酷刑致死的。由於沈嫄璋是有名的女記者,她的入獄和猝死一直有許多揣測和說法;而《新生報》的血腥冤獄,牽連之廣之慘,也是當年的大案。次年一月,姚勇來移送到青島東路警總軍法處看守所後,才被允許寫信告知三個女兒她們母親的死訊。姚勇來判十五年(因被迫「證明」妻子是自殺的,而得以免一死),十年後「大赦」出獄,身心俱傷,任大樓看門員,九○年代初鬱鬱以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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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恐怖時期死亡的女記者沈嫄璋。(圖/維基百科)
白色恐怖時期死亡的女記者沈嫄璋。(圖/維基百科)

舅舅舅媽出事時,小鳳還住在他們家,又一次經受了家被抄、人被捕的驚恐。這時張元凱夫婦又伸出慈愛的援手,悉心照顧小鳳。飽受顛沛流離之苦的小鳳,就像將枯的小苗受到了陽光雨露的滋潤,以優秀的成績考上東海大學,出落得與她母親當年一樣苗條秀麗。

在台大念書的小龍,住在義父張元凱醫師家中,「康德診所」後進的一個小房間裡——那正是多年前明珠在「康德診所」兼職時照看婦產科病人的地方。物是人非,他只能搜尋模糊的記憶,想像當年母親在這裡留下的話語和痕跡……。雖然就讀的是號稱學術風氣自由開放的台大,但在那個戒嚴年代,他的身世在一般人眼中是如瘟疫般避之惟恐不及的,所以他只是潛心讀書,涉獵除了本科之外的人文書籍,寫一些文學和思想性的文章投稿給校刊雜誌;大三那年還擔任了《大學論壇》雜誌的副總編輯。當時我在歷史系就讀,也給雜誌投稿,因此與他結識了。其實在見到他之前我就已讀到過幾篇他的文章,知道是出自於一個理學院的學生,不免另眼相看。認識之後,我覺察到這個男孩有一種孤傲倔強和落落寡歡的氣質,後來才知道原因。在斯時斯地,他的出身背景對於他未來進入社會就業、交女朋友、結婚……種種人生大事,都是難以跨越克服的天塹,除非永遠離開這個地方。我會與他交往,令他難以置信竟然有女孩子「傻」到不在乎這些。

那是二十世紀自由思想風起雲湧的一九六八年。在當時台灣戒嚴年代封閉的環境裡,像不少年輕人一樣,二十歲的我熱情、好奇、困惑,時時在尋求一些答案,憧憬著廣闊的知識世界,吃力地思索著「人類的幸福和前途」之類的大問題。這時這個動物系的男同學給我看一本英文「烏托邦」小說Brave New World。我正好剛讀過《一九八四》,也約略知道一些有關「負面烏托邦」的理論,看到這部充滿典雅的人文關懷與繁複的科學想像、又具有引人入勝的情節和瑰麗場景的文學作品,自然一讀就為之驚豔而不能釋手。當時這本書在台灣還沒有中譯本,我們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學生,就決定把這本經典文學作品翻譯出來。整個大四那年,我倆的課外時光就在合作譯書中度過;畢業前夕這項工作也完成了,書名定為《美麗新世界》,一九六九年在台北初版,其後再版不計其數;二○一三年北京燕山出版社出了修訂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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