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喬專文:變身的哪吒─寫給囚禁中的非行少年

2019-09-28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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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們以〈非行少年的戲劇飛行〉為題,引用哪吒的變身為為比喻,來形容這項戲劇計畫。哪吒人盡皆知的中國古老神話故事,既可大叛天庭、翻天覆地,刨人骨肉不留情,且可瞬間「變身」,以蓮花之身拯救世界於斷滅的危機。而劇場不就在述說人如何在舞台上「變身」的嗎!劇場如何導引舞台上的演員,在自覺的情境下「變身」,藉此改變觀眾由被動轉為主體,這是發人深省的命題。從德裔左翼劇作家布萊希特B.Brecht 以降,我們便在這哥白尼式的革命性劇場觀中,不斷思索戲劇如何客體化的問題。並形成當今世界影劇高度商品化後,返身批判的核心焦點。這樣的「變身」,不斷提醒我們,當觀眾已經厭倦於舞台上不斷上演的布爾喬亞模仿再製戲碼時,戲劇生產如何對待社會改造美學呢?在這裡,哪吒以一介少年神明的生動身分,帶我們走進青少年逆風成長的世界中,從而不斷挑戰這個以安定、確保既存資本價值為主導的社會。讓我們開始思考一個簡單卻恆久被擱置的問題:「把他們關起來,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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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在一項稱作「發現與表白的身體敘事」工作坊課程中,我開始逐步拉近劇團成員間的身體對話進程。嘗試運用「形象劇場」的手法,和相識已有一段時日的參與者,進行相關回歸社會後的深入探討。我希望這些青少年哪吒們,以手劃圖像轉身體形象的方式,分組呈現經過矯正教育的囚禁後,如何看待或面對出獄後的生活與願景。從其中相當典型的一組形象中,聚合出深具啟發性的情境。那是前方的主角人物,步出了象徵牢房的紅線後,茫然徬徨於左右前後的身體;其背後,有一組人象徵踩進這紅線前的主角,恰在一個廢墟般幽暗的角落裡,吸食著拿到手上的「藥物」;而後,中間的一組形象,是學校禮堂演出時,在後台用擦得很亮的鐵盤(因牢房不提供可能有危險性的鏡子)照鏡子的身影。這照鏡子的身影,自然說明了以參與者為主體,所開展的客觀性劇場,從一開始到演出結束,都具備了鏡面效應的返身層次!但,徬徨與茫然的身體,卻深刻的述說了,離開稱作中繼站的矯正學校後,社會與體制將如何對待他們的問題!

我想,我與參加這門工作坊課程的成員相同,共同體驗著神話世界中哪吒翻天覆地的情境,因為恰是這情境的轉譯,他們越過了紅線,走進了牢門;但,也因在中繼站的輔助教育下,帶著或有「變身」為蓮花身的可能性。現在,最核心的問題,反而存在於出了牢門後,社會總體環境如何看待他們的問題!輔助的系統仍然隨時環繞身旁嗎?或者,代之以規範性質的管束或威嚇?兩者的差別,首先還是經濟條件從何建構?有了日常的穩定性後,身心教育的主體性才會重新回到身旁來。當然,這都需要整體社會,在體制上,對於監禁是對犯罪者採行最佳逞戒的思惟,進行根本上的認知與調整,才有可能重新建構監禁的對話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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