孌童們在落日的長廊擺設搖椅,
啜著時髦的運動飲料,任由音樂的蛆蟲摳癢耳輪。
黃昏根本不需要妝扮,倒轉個身,它就是黎明。
「知識不值一根稻草,我寧願像黎明一樣的無知──
飽含世紀末色彩的智者,才有資格如是悲觀
──不要與他們敵對,同樣是被孤立的被支配者,
沒有理由順服支配者再加以內部分隊互鬥。」
葉慈,目光熱誠安詳,如一雙榮耀的領土。
你不安地站起來,用手挪了挪椅子。「走吧。」德欽說。
付賬,女孩把錢接過去,總和三仟三佰六十五。
你回頭望了望女孩,女孩正把錢放進菜櫥底下的小抽屜。
她懂不懂?這名書包吊掛石樁上,就讀的學校
介於廟觀與飯店之間的女子,她需不需要?
所謂正義,所謂公理,
所謂只要權勢者不讓年輕人失望,年輕人
又怎會對整個社會失望的問題。
像沾水在發燙的牆壁描繪,
像即將撕去的月曆,其上喧賓奪主的彩圖。
不久,或許你也將忘記。
斷垣殘壁,忘記在黌宮頂樓,冬風的胸椎刮過鋼骨,
尖銳的嗥嘯令南面二十七片團結的玻璃股慄。
滑入更年期的教授,靜默下來,然後,
「今天風聲很緊。」他說。接著一陣哄堂大笑,
幾人留意到了?教授把半截粉筆捏斷在手心裡。
你感到冷。顯然的,女郎並沒有睡去。她一手護被,
一手往妝台前伸,拿起她的標緻鍊錶。
「這位先生,已經過去三十分鐘了。」
「三十──三十分鐘?哦,我知道。」
「我也知道,」女郎說,
「雖然我不清楚你心裡頭想些什麼,
但我曉得你來這兒的目的──男人甚麼時候想要純聊天了?」
目的?什麼目的?讓色情在控制下氾濫,
雖不能完全阻絕性愛之追求,至少也部份醜化了後者,
致使男女結合趨於畏縮幼稚。
隔離性愛追求與其他界面自由抗爭的
連帶繫結,可以防止改造現存體制的願力全面蠭起──
你從沙發跳了起來!你不是早已從
德欽的文字堆中了解這裡的一切了嗎?
眼瞼下,你眼球迅速轉動。
後腦中央,洶湧出一波接一波的脈衝。
欲把話語依舊猶豫於口中,但聲音已經流瀉出來了。
「習作經發表,我們渴望很多的批評與討論,
我們必須了解芸芸眾生,也嚮往為多數人所了解。對我來說,
其中尤其是妳。前日下課,獨自上編輯作坊,
把草編重閱一遍後,愣愣望著窗外狹長的對生樹葉,
想起這世界,不知能不能接納我們的訴求,心情一直未能平靜。
我想,這些文章,在我們內心穿噬打轉那麼久,
如今,已經透出,可以見形。可是這一切,
加諸伊人,以及我的一顆仍然青澀的夢想,有何意義?
有麼?有什麼意義?」女郎張大眼睛,又看了一下錶,
乾脆戴上,她噘著嘴說:
「誰不歌頌愛情?但誰不又嘲笑歌頌愛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