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白專文:流轉的夜色

2016-07-17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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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過來,擁你入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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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熱情,」她說,「熱情的人兩掌相握,

右拇指會擱在左拇指上頭。並且,

熱情的人多半怕冷。我知道。」

你知道,你只知道,你淚水

沾濕她的肌膚,你不再說話了,

意志隨著淚水流散,只餘留心情,翻騰激盪。

你聽見了,女郎心房有溫和的笛鼓。

她低吟輕喃,一邊摩挲你耳畔的髮膚。

夜色流轉,華年似水。
夜色流轉,華年似水。

 荒唐。此刻,你卻作如是想。那一切,縱然屬真,

也都是金錢堆砌,都是金錢交易。這樣,你會後悔嗎?

後悔,「你後悔嗎?」女郎走出房門前,這般問你。

「妳走吧。」你說。你覺得真正具有傷害性的,

就是這句。後悔。你後悔嗎?

六張藍色鈔票,繪有統治者忻然頷首圖騰的六千元新台幣,

原保證包括春風一度與服侍你沐浴的。

你,你──妳,妳走吧,妳這個庸俗的高級妓女。

道是荒唐,可是,記憶怎能輕許你遁詞逃避?

荒唐?天曉得,其實當時你多認真,多虔誠,

一心一意,渴望在她懷裡盡情哭泣。

「沒見過這麼怕冷的男生。」女郎

褪去你的外服,見你一身長及足踝與腕處的

白色內衣袴,「並不怎麼冷嘛。」她說。

起先,內心一陣慌亂,你變得更加敏感,

再從她體貼井然的動作裡,你嗅到

一股若無其事的熟稔氣氛。張三李四,朝三暮四,

便是如此衍繹過來的吧?嫌惡,

因此與慌亂混雜,你想逃離,

或你的慾望突然解去禁制,你難以分辨了。

「好了,他自己來。」你急促地說,

用幾乎是命令的口氣說。女郎平靜看你,

退縮到牀緣。任你一人跌坐沙發。

「他喝了點酒。」你對她說。咦,你似乎

渾然不覺你的話裡人稱有異。女郎也是。

她尷尬笑笑,你注視她。當初沒有,目前

你卻想道歉,心底萌生憐惜的情緒。

當時,坐在牀沿,她身軀微屈,保持面對他

──面對你唇角微揚,開始蛻褪衣服。

你注視她。想像方才進門她即脫去的灰呢外套,

仍優雅地掩飾妳現在的肉體。而牀側的妝台上,

立刻有件袖腰內斂無領紅羊毛衫落下,

接著,一片墨裙將之輕輕覆蓋。轉首,望向鬧鐘,

五時三十六分。的確,記憶不容易

讓人閃避脫離。你眼眸懵然失神。

她是個美人胚子。六千元的。

你努力教自己如何觀想。牀頭燈的人工陽光

從她的背後張揚。鼻根微凹,她下顎顯得突出,

像飽含很多很多的話語。淡銀色眼影,顋紅不大濃厚,

適度地使瘦頰有豐滿感。髮長過肩,肩,肩頭熒亮,

紫血色細帶剛剛從那兒滑落──

她立刻鑽進被窩裡去了。然後坐起,

背靠著白色枕頭,弓膝,棉被拉至胸脯,用雙脅夾住。

「我──」你不能確定,你有什麼話說。

當語言與真實情狀沒有把握能夠貼切吻合的時候,

你有什麼話說?「妓女,是誰剝盡了她們的衣服,

再以另種籓籬禁錮她們的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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