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譽之以美德,假使自私不足以損傷他人。來了,
「轟隆──轟隆──」來了,不只是人的話音重現。
鐵殼車闖來,是第三次?還是第二?你記不清、你記不清楚了!
鐵殼車,如氣急敗壞的巨人。不,你記得,
記得在干擾中,而尚未完全打斷食客的談話之前,
阿胡說了,「有的人真像是醫生,可惜──」隨後,
他轉頭面向穿教會校服的女孩,「小姐,啤酒,
冰一點的。」女郎把鍊錶,小心輕輕地將之擱在妝台上頭。
然後,她用力上下唇緊閤,雙頰擠現酒窩,
故作孩子氣狀地望著你。你應該記得
那時候,阿胡話剛畢,你正想說些什麼,話至喉頭,
「轟轟──隆隆──」列車闖進。你記不清,
是第二?還是第三次了?呿口、僵住,
保留在喉嚨裡的話是:有人是在墳場討論病情嗎?阿胡。
然而,不容你閃避,你非常清楚,此刻盤桓內心的
卻是昔日編輯室裡阿胡脹紅著臉說出的話語──
既然有這種矛盾存在,既然總是要淪於訴諸中庸的謬誤,
那麼,幹嘛我們不更激進一些?除非這兒是墳場,
否則,就不應該長久停留在討論病情,
卻無診治對象的荒唐地步。
「轟隆──轟隆隆─」機關車咆哮輾過,
大地震痛。隔離鐵道的泥石椿頂端吊掛下來的
書包,有如裹覆黑色布縵的妊娠的小腹,
顫抖著、抽搐著。你恍惚
以為書包是緊貼阿胡右頰蠕動的巨蛛。
女孩攜來啤酒,從葉慈和德欽間切入。你凝視,
女孩中分的短髮,平凡溫順的蛋型臉容。
你似乎憬悟了。她應該含著微笑,
留著順美的長髮,像一朵燭火,
柔和,渺小,平靜,堅貞。
這些,都是致使女性沉淪至萬劫不復之地步的優良性質。
阿胡端起酒杯,還沒喝,就說,「不夠冰。」
「應該可以,天氣這麼冷。」你明白了,
她就是那名女生,差別的是長髮深沉,她坐落牀笫中央,
頃間她背後的柔軟而飽滿的白色枕頭,
已經夾在她的下巴與膝蓋間。她輕輕地
左傾右搖,她在歌唱?「妳唱歌嗎?」
她不回答,但你卻聽見女情侶的傾訴,涼涼地──
「誠然,我還停留在二年前,或許
我往後會做些調適,並樂意接納你的改變。
左翼浪漫作家陳抗云:『歲月如梭,世上少有出色的織匠。』
對於一切的不完美,抱歉暫時我自有章法。
也並非如小周所言,說我強要你在所謂實踐運動與我之間
作一抉擇。非類不比,這樣作毫無意義。
如果你也如是認為,在此,我順便提出鄭重抗議。」
「曾幾何時,如膠似漆,如今,你是屬於
別人家庭院角落,那群披滿尖針的刺葉族。」
「別離如蕭,而儂如夜,想你,
舢般的新月,輕,輕盈而刺痛。」
眼前,一片周緣金黃的白色撲向你。
牀上的女生,作勢要把枕頭擲來。你不閃躲。
「你如何去處死沒有生命的東西?」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