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豪人專題:我們其實不熟——輓葉博文先生

2019-04-14 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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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葉博文先生真的不能算熟人。因此這杯「好人酒」,日後民政局長有沒有喝到口,我也不得而知;不過,我可以告訴您,第2次相遇,並沒有因為局長離開而結束。當我也告辭,葉博文說:「你要去哪?」我說與朋友有約,他居然說:「豪人的朋友一定很有趣──我也要跟。」我只好搭他的車,去一位職業牙醫/業餘品茶大師家。沒想到兩個「豪人的朋友」意氣相投,居然棄茶就酒,徹夜喝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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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雖然滴酒不沾,但「棋力酒量,非關退讓」,純粹只是體質所致,並不討厭朋友喝酒。差別只在一般人喝了酒什麼話都敢說,我不用喝酒也什麼話都敢說;只是我沒料到,葉博文喝了酒不但什麼話都敢說,而且什麼事都敢做。他酒氣沖天,卻堅持(挾持)開車送我回家。從金華街到陽明山,深夜裡一路飛馳,彷彿三生三世──我的意思是度秒如年。

在路上,他把身世交代得清清楚楚:小學如何跟老師搗蛋,高中大學如何跟教官搗蛋,海洋大學畢業卻成為台灣鑽石切割第一人;如何創辦全台第1個只說台語的扶輪社,如何反核,如何非暴力反獨裁。我相信當晚他一定已經炫耀過,醫師作家陳耀昌是他的小學同學,只不過我嚇得細節全忘了。我雖然信任他是個值得性命相託的友人,卻沒想到是這麼個相託法。

等待何時咱的天?酒澆苦悶

我與葉博文先生真的不能算熟人。不然我老早就會知道,原來這款劉伶般不要命的飲酒之道,在他的親朋戰友裡頭,甚至在他的許多台獨老前輩裡頭,當真是稀鬆平常之至。我並未因此而贊成酒駕處鞭刑,一方面固然因為尚無腦殘之虞,而當晚也沒有死殘;但另一方面,也因為隱約地察覺到,台灣人幾百年「等待何時咱的天」的苦悶,未必單憑知性與美學上的優越性傲視帝國,即可消解。我自己不需喝酒解憂,別的人未必如此。不喝酒,不能應付這沒完沒了的殖民霸凌,與無止無盡被殖民自棄的雙重煎熬。

*作者為輔大教授。本文原刊《新新聞》「白目豆沙包」1675期,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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