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新觀點：鞏固民主？還是切割責任─民進黨對大罷免行動的「戰略沉默」

總統高舉民主大旗，黨中央卻退場觀望

在大罷免投票日前夕，總統賴清德在民進黨中央黨部公開表態，呼籲國人「剩下最後一哩路，全力支持公民團體所發起的罷免行動，鞏固民主、深化民主、守護民主」，試圖以國家高度強化這場罷免戰的正當性。然而，實際戰術部署上，民進黨中央卻選擇低調應戰，黨政高層極少數參與公開造勢，地方議員與黨政幹部也刻意與行動保持距離，形成「總統高呼民主、黨政幹部全線沉默」的弔詭局面。

這種消極應對的態度，在7月24日選前之夜的凱道造勢晚會上顯現得淋漓盡致。當晚，整場活動僅見沈伯洋與曹興誠兩人現身，其他所有民進黨重量級黨政幹部──無論是行政院、立法院，還是黨中央高層──無一出席，讓原本應為罷免壓軸的晚會顯得氣氛沉悶、士氣低迷。缺席不是偶然，而是經過精算的「戰略沉默」，刻意與這場高風險選戰保持距離。

黨中央恐早知難勝，企業與公民代為探路

據了解，民進黨中央早在選前三週就已掌握罷免行動難以跨越門檻，特別是台北市五席罷免案，需逾有效票方能成立，達成難度極高。加上中間選民冷感、年輕選票動員困難，藍營則能固守基本盤，整體選情評估為「高風險低報酬」。

此背景下，由企業界與公民團體打前鋒——前全聯社董事長徐重仁，與新境界副文教基金會董事長童子賢，在選前兩天高調力挺罷免，意圖喚起社會共鳴，也替黨中央「試探風向」。若風向順利可順勢介入，若氣氛冷淡則可全身而退。這種以非體制人物試水溫、測社會反應的策略，顯示民進黨內部早已預留多重退路。

王世堅與蔡英文語焉不詳，彰顯黨內保守態度

同樣值得注意的是，民進黨立委王世堅在選前中山區榮星花園的罷免宣講中雖然現身，卻未明言支持罷免行動，僅以模糊言語迴避「是否投下罷免票」的具體表態。蔡英文總統則選擇在臉書上發文，表示她「會去投票」，但全文語句刻意保守，始終未使用「支持罷免」等字眼，展現明顯保守的政治分寸。

這類模糊性表態，顯示出民進黨內部對罷免案風險的高度警覺。無論是王世堅的現身不宣，還是蔡英文選擇社群平台、僅表達「投票義務」，支持公民團體而非明確挺罷，都展現出黨內核心成員在政治算計下的「降溫」操作——既不願得罪挺罷基層，也可避免在罷免失利後成為戰略失敗的揹鍋對象。

曹興誠被移出防衛韌性委員會，民進黨與激進派拉開距離

選前另一耐人尋味的變化，是總統府悄然將曹興誠從「防衛韌性委員會顧問」職位中除名。這位以反中、挺台著稱的企業家，是罷免行動中的公民領袖人物，亦長期在公共言論中扮演激進鷹派角色。他的角色原本象徵著民間與國家安全戰略的連結，然而選前突遭撤職，不啻為民進黨政府試圖與激進派「冷處理、慢切割」的象徵性動作。 （相關報導： 觀點投書：罷免方過剩的政治效能感，把民進黨基本盤扣了一成五 ｜ 更多文章 ）

防衛韌性委員會是總統府設立以面對「全社會型國安挑戰」的協作平台，曹的退出，等於是政治體系與激進民間意志在制度上脫鉤。罷免行動雖看似民間自主，但從曹的遭遇不難看出，執政高層已為可能失利預作切割，確保在政治退潮時不被波及。這反映出民進黨操作罷免行動的本質：高舉民主，卻不願為結果負責。而曹興誠在敗選後，公開宣布不參與8月23日第二階段七位立委的罷免行動，並呼籲公民團體選擇放下，保留實力，莫不是看清賴清德意欲讓公民團體作為此次敗選責任的替罪羊。

領袖沉默之後：沒有擁抱傷兵，只有力量潰散

在民主社會，失敗的政治行動固然可被理解，但領袖對於失敗群體的態度，才真正考驗其政治人格與領導厚度。此次罷免失敗後，賴清德總統選後發言，一如既往，未曾對投入者、志工、基層支持群眾發表溫感動人心，安慰或同理性的談話，反而選擇靜默與切割，等同對罷免支持群體的冷血拋棄。

對於那些相信「這是一場守護民主的運動」、耗費大量心力資源的投入者而言，這樣的沉默作為，不啻為背叛與遺棄。其實失敗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主帥選擇在失敗後裝作無事發生。

結語：罷免不是民主高潮，而是信任低谷

總統高喊「守護民主」，卻在實際政治操作中，選擇與失敗風險保持距離；黨中央號稱尊重公民行動，卻未見強化支持與全力投入；企業與公民團體衝鋒陷陣，背後卻是體制的政治計算與風險轉嫁。

7月24日凱道那場冷清的選前之夜，是整場罷免運動最清楚的寫照：當群眾仍懷抱希望等待主政者共赴戰場，黨政高層卻選擇缺席。不是缺乏時間，而是缺乏意志。

這場罷免，若從民主運作的角度來看，的確展現了公民參與；但從政治現實的角度看，卻是一場權力中心對「非勝即敗」戰場的選擇性放棄。賴清德政府不僅未鞏固民主，反而透過保持距離與對抗民意，加速流失中間與沉默選民的信任，也讓本可作為制度示範的罷免運動，成為一次信任崩解的示警。

此次罷免的失敗不是任何一方的勝利，而是台灣民主社會對現行執政方式發出的打臉回應。

＊作者為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大學哲學博士，精神科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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