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百貨公司即將換手經營，各部門的負責人陸續公布，外牆搭起鷹架，一桶桶綠色油漆也準備好了，只等待五月二十號一到，就要弄個內外一新。今天中午，吊車也進駐了，路邊放了一堆金屬構件，看來還要掛個裝置藝術。
奉老婆之命，我到地下室的附設的生鮮超市買點肉品和牛奶，門口貼了好大的海報，入眼是紅藍白三色的美國星條旗，下面鮮紅的兩片肉塊，旁邊寫著「美國豬肉開放預購，八折優待，限量供應」。
「咦？不是禁止進口美國豬肉嗎？」我問現場招呼的業務員。
「這是預售，先試試市場反應。」
「你確定能進口嗎？如果我現在訂了肉，繳了訂金，到時候拿不到美國豬肉那怎麼辦？」
「沒問題，我們會賠你相等重量的台灣黑毛豬肉，你只要加一些手續費就好！」
「手續費怎麼算？」
「現在還很難說，要看新任曹經理能不能留任。」
「他留不留任，和我要付多少手續費有什麼關係？」
「關係可大了，因為我們進口美國豬肉成功的話，中華百貨公司就可以加入和美國貿易的省稅協定，也可以買很多公司需要的美製安全設施，這樣的話，全樓的貨品都會大減價。」
「你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我是問，如果不成功呢？」
「不成功的話，我們曹經理就會舉辦一個『跳樓大拍賣』，然後辭職，雖然你吃不到美國豬肉，但是可以在這裡以跳樓價買到很多台灣在地農產品，不會吃虧的。」
「吃美國豬肉有沒有風險呢？」
「美國豬肉雖然腥味重了一點，但是瘦肉多，油脂少，應該對你的身體比較好！」
「我聽說美國豬飼養的時候加了瘦肉精，人吃了會不會有問題啊？」
「曹經理和衛生股長林先生都會依照日本標準好好檢驗，嚴格把關，蔡董事長早就說清楚了。」
「那你們公司為什麼以前不進口呢？」
「馬董事長也動過這個念頭，但是很多人反對，罵他黑心、無能，喪權辱國。」
「那為什麼現在蔡董事長就可以了呢？」
「蔡董會不會強力支持還說不準，曹經理反正年紀也大了，不在乎能幹幾年，就由他先推出這個試賣促銷活動，先看看肉品市場的反應。成功與否，他都是大功一件！蔡董和林總都不會虧待他。」
「會不會有豬農來示威啊？」
「我們沙盤推演過，還好，因為曹經理老家就是養豬大縣，他以後會用別的方式回饋。」
「總要有個名目吧？」
「有啊，如果豬農有用豬大便、豬尿液做沼氣發電，蔡董就會叫管電力部門的李經理找人去買『綠電』；如果豬舍的屋頂都裝陽光發電板，李經理還會請一拖拉庫大老闆認購所發的電，這種電比用核能、煤炭發的電乾淨太多了，一度電可以賣大價錢！」
「那些原來反對的人和團體會來示威抗議嗎？」
「我們經理評估過了，來鬧的話也是做做樣子，因為他們本來都是好朋友，演演布袋戲，不會真的傷和氣。」
我盤算了一下，怎麼都不會吃虧，掏出金融簽帳卡：「那我先定二十斤。」
業務員說：「對不起，我們只收現金，最近詐騙太多。」
「好吧，那我先到隔壁銀行ATM取點現金。」
走出公司大門，西照的陽光在牆面上反射出閃亮的光影，我瞇著眼才看個清楚，改漆成綠色的牆面上裝了好幾個大號髮夾模型，旁邊一排大字寫著「髮夾專門店試賣會，五折優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