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昭南觀點：到底是「一中憲法」還是「兩國論」？

兩岸關係因中國外交部長王毅在美國的一席演講而再度延燒。

中國外交部長王毅於25日於華府發表演說，演說後的現場答詢時，有人提問：蔡英文當選台灣總統後，兩岸關係前景將如何發展？

王毅回應說：「她（蔡英文）既然是按照目前『他們的憲法』所選舉出來的，就不能違反自己憲法的規定，也就是大陸和台灣是一個國家。」

現謹將王毅回答的原文引述如下：

「目前距離政權交接還有一段時間，我的印象是5月20日，我希望並且期待到了那個時候，台灣新的執政者會以她自己的方式來表明她願意繼續推動兩岸和平發展，願意接受他們自己的憲法所規定的『大陸和台灣同屬一個中國』。

因為她既然是按照他們目前的憲政所選舉出來的，她就不能夠違反它的憲法規定。它的憲法規定，大陸和台灣是一個國家，這是非常清晰的。我們不可能想像，依照這套憲政所當選的台灣地區領導人，反而去做違反這個憲法規定的事，這是不可想像、也是不可持續的。它不僅會不被國際社會所接受，不被中國大陸接受，也不會被台灣民眾所接受，因為台灣民眾希望兩岸繼續和平發展，希望大陸遊客去更多，希望有更多商機，希望更加和平安穩的生活環境。這些都是下屆台灣執政者必須要嚴肅考慮的問題。」

這對話語帶玄機，頗堪玩味。王毅擔任過五年的國台辦主任，對兩岸問題十分熟稔，是中共職業外交官的典範，一向用字遣詞都很精確，其發言應能代表北京中南海的政策和態度。而這次在美國華府首度提到「他們的憲法」這一名詞，應該能對中共的兩岸政策做最新解讀。

台灣選前選後，儘管對岸不斷傳達「九二共識」是不可更動的兩岸互動底線，甚至一大堆相關人士喜歡死抱著習近平去年3月說的「基礎不牢，地動山搖」來恐嚇台灣人民，尤其是藍營政治人物等馬英九們，更是樂此不疲自我麻痺。

其實，大選之後，藍營的慘敗，兩岸歷史早已翻過新的一頁，台灣人民既已用選票否定國民黨唯一籌碼的「九二共識」，兩岸問題當然也必然要啟動新的和平交往模式。

之前「九二共識」完全是國民黨和共產黨談出來的，算是國共交流的默契，而其真正的內涵就是「台灣被中共北京政權逐漸內政化」。只要持續下去，台灣就會在不知不覺間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台灣省」。這樣將台灣雙手奉上的出賣策略，是連戰起的頭，吳伯雄馬英九等緊隨其後，明眼人早已洞穿其禍心，8年虛耗的時光，讓台灣人民徹底唾棄。只是國民黨仍還想繼續操作這口號，繼續要欺騙台灣人民，而且還一直自我感覺得逞而已！

但謊言不可能長久，俗云：民不可欺，欺之則必招其辱。國民黨長期慣於欺民，也擅於編織政治神話和謊言，乃至於淪為自欺之境，總以為國王的新衣是世上最華麗的，結局就是被人民拉下馬。

小英則從頭迄今都不承認有所謂「九二共識」，並相對提出：「以中華民國現行憲政體制、兩岸協商交流互動的成果、以及民主原則與普遍民意，做為推動兩岸關係的基礎。」因為唯有這樣的選項，方能完全讓兩岸格局放大並賦與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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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民國憲法是台灣自己的，歷次修憲的增修條文民進黨也都參與制定了，小英不能否認這段歷史，也不可能置之不理。中華民國憲法增修條文清清楚楚寫著「台灣地區」和「大陸地區」未來是要統一的，意即：這就是大陸政權所強調的「一中憲法」。縱令有人不滿意而提案要修憲，也還要四分之三的公民投票同意，其對台灣政府的約束性遠比「九二共識」更具效力也更具法理依據。

然後在「依據憲政體制」的新格局下，國共交流私相授受的所謂「交通規則」自然就邊緣化泡沫化了。「九二共識」這一名詞當然也就被束之高閣。

設使我們參照王毅早在2012年9月（時任國台辦主任）即曾告訴美國學者：「如果民進黨否認九二共識，中方可以討論兩岸某種新的『理解』的可能性」，該說法實即早已透露兩岸之間並不是只有「九二共識」單一選項。大選期間小英在辯論會上再三強調兩岸互動本來就有多種選項原就是有所本的，只是國民黨總喜歡掩耳盜鈴，故意裝睡而已。

中國政府現在知道對台採用文攻武嚇的戰術已經失效，再加上美日中各國在東海與南海劍拔弩張的緊張局勢，而兩岸問題在小英反覆強調「要溝通、不挑釁、不會有意外」的三原則下，中共似乎已經找到新的兩岸和平互動出口。

王毅在華府說的這段話像是故意說給美國人聽的，其實也是在間接對小英傳達善意。

當然有很多學者都紛紛在解讀王毅的「中華民國憲法說」，無非也都僅限於各自領會，並無更具權威依據或更具說服力的新論述。一切說法都僅供參考。

至於有某電子報的社評所敘：「有綠營人說，這證明『九二共識不是鐵板一塊』，或可說『九二共識』這個名詞本來就不是鐵板一塊，是『九二共識』內涵的一中、反獨才是大陸的鐵板一塊。」就不免會很讓人疑惑：如果連拿著中華民國國旗都被劃歸為台獨，請問王毅這次所謂的我們這部「憲法」到底是不是台獨憲法？我們目前仍在實施的憲政體制是不是台獨的憲政體制？北京不肯承認中華民國存在於台灣的事實，只會讓他們自己的論述更加糾纏難解而已吧？

北京的威權統治可以因習大大一人的一個念頭而翻轉任何政策，所有戰略戰術佈局都可以說變就變；但台灣已進入實質民主憲政社會，民意對任何政策的擬定和實施，都一樣具備最高度的指向性效力。而中華民國憲政體制，已由人民用選票表達了最大公約數，也是小英所組織的政府對人民必須實踐的施政承諾。再說，大陸依然是以黨領政，黨意凌駕一切；而台灣依據憲法所定的總統制，執政的總統卻勢必會將所屬政黨虛級化，黨意絕不可能越俎代庖任意操縱政府乃至造成違反民意的狀況。馬英九慘遭民意反噬的案例殷鑑不遠，小英也曾在多種場合告誡民進黨從政黨員們：「權力是像人民借來的」。濫權者一定不會有好下場。

兩岸制度的不同會形成不同的施政思維，要維持兩岸和平交流，我們能理解北京偏重原則性的鋪陳，但也務請北京要能理解台灣憲政與民意所扮演的吃重位置。彼此求同存異才有可能把路走得更遠。

文末，容我必須再次引用小英在選後（2016年1月21日）接受媒體專訪時的言論做為本文的註腳，小英當時很清楚表達她對兩岸問題的基本態度：

「我願意以總統當選人的身分再一次重申，今年五月二十日新政府執政之後，將會根據中華民國現行憲政體制，秉持超越黨派的立場，遵循台灣最新的民意和最大的共識，以人民利益為依歸，致力確保海峽兩岸關係能夠維持和平穩定的現狀。」

至於這是不是另一種版本的「兩國論」或是「一邊一國」，就任由解讀吧！ （相關報導： 「憲政體制」取代「九二共識」？中共觀察蔡英文520演說 ｜ 更多文章 ）

＊作者曾任第二、第四屆立法委員、民進黨中央黨部組織部主任、民進黨中常委、2016全國農田水利會小英後援總會執行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