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曼芬專欄：直島——柯P不懂的文創藝術天堂

包括生活藝術、城市美學及政策配合，整座島嶼給人寧靜的感覺，透過知名建築及藝術品與舉辦展覽，讓全世界藝術家到島上創作，將直島變成藝術博物館，甚至是方便旅客前往的航班設計，讓他感受到日本政府長遠的規劃，也讓他思考未來如何發展台北觀光產業。

位於瀨戶內海上的這個小島，一個在日本地圖上不容易找到的小島，藍天碧海綠草如蔭，遍佈著裝置藝術和美術館，恍如人間天堂。曾經參加「安藤忠雄建築之旅」，一路由安藤建築師事務所接待，安藤本人也多次親臨指導，最後一站便是直島，深刻體認了藝術與大自然融合之美。

前往直島，必須從岡山宇野港搭乘大渡輪前往，渡輪大到巴士和汽車都可以直接駛上去的，那瀨戶內海一如大海，一望無際，卻不波濤洶湧，寧靜地沒有一卷波浪。二十分鐘後船駛入港，遠遠地就看見岸邊碼頭上，靜靜地挺立著一只色彩斑爛的黃色點點大南瓜、慕名已久的「草間彌生」大南瓜。那山海環繞天人合一的壯美，是仙境花容。

日本當代藝術大師草間彌生從小患有精神疾病，常居在精神病院，圓點成為唯一她自我救贖的偉大藝術表現。所有的藝術創作，都是圓點，也是原點，思考生命的原點。將大南瓜放置在直島，便是要人類不忘與大自然和諧相處的天命。

依偎著蔚藍海水，那只朱黃佈滿小黑點的大南瓜，猶如天使贈與人間的天外珍饈，餵飽了旅人饑渴的攝影鏡頭。

碼頭上的「海之車站」，現代建築藝術的細緻極品，超細的鋼管樑柱，撐出一片四周全是透明玻璃的偌大空間，美景一覽無遺，讓人心霎時振奮起來，對接下來的「安藤之島」旅程充滿期待。

直島原本是個純淨漁村，島上還留有戰國時期留下的城郭碉堡和傳統建築，直到二十世紀初，工業進駐將環境破壞殆盡，金屬精練工廠排放出的毒氣，讓草木逐漸凋零，人口也紛紛外流。當年福武書店（巧連智出版集團）的創辦人福武哲彥，便希望在直島為兒童們經營一個大自然露營場，可惜生前遺願未盡，兒子總一郎接手後決定要讓直島重生，便找來安藤忠雄，希望和他一起打造一個結合太陽、大海、藝術和建築的文化藝術之島。

被總一郎的心念感動，安藤激起對人類責任的覺悟，接下了重建直島的重擔，除了種植十萬棵樹楓樹和櫻花外，初時便興建了兩座美術館、只有六間的「橢圓」住宿屋、小巧的紀念品館，同時添加了雕塑公園和人工海灘。現在，整座直島，是安藤之島，從地中美術館到Benesse House、角屋、李禹煥美術館……等等，都出自他持續地發想規劃與主導創作。

前往第一站Benesse House貝樂斯現代美術館的路上，喜見裝置藝術散落島間各個角落，有以鋼鐵雕塑的浮動雕刻，有瑰麗繁複的陶塑動物，草間彌生的另一只紅色點點大南瓜（就是柯P到此一遊留影的那一只），樹立在島的另一邊，和海天巧妙融為一體。沙灘上，俯拾皆是美麗的貝殼，一一撿起，便成了旅人珍貴回憶的無償紀念品。 （相關報導： 柯文哲訪日7天總感想：台灣不能只管吃飽 更要吃好 ｜ 更多文章 ）

Benesse House是安藤忠雄在直島設計的第一座美術館，1992年開幕，清水模是基本建材，幾何圖形更是不可缺的設計概念，往地下挖掘，隱藏起美術館的入口，讓美術館存在卻不破壞自然景觀。大片的落地窗，將陽光海景淨攬眼底，收藏的許多知名現代藝術家珍品，包括一九六七年安迪‧沃荷的絹印版畫「花」。彼時「一百種生與死的方法」是美術館入口處安藤引入天光的「光庭」所展示的裝飾藝術，在一百盞一閃一滅的霓虹引導下，隨著Scream and Die「吶喊至死」到Think and Live「我思故我在」的明滅燈光，生命墜入無盡輪迴。

地中美術館，則是旅人膜拜的神祕祕境，連棟建築依山形往地下而建，鳥瞰只見各種幾何圖形天窗，不見建築。入裡光影變化莫測，不可攝影，不可喧譁，隨著建築方中有圓的結構設計，藝術展品巧妙地分布各區，又有一四方小廣場，坐著仰望由建築射出薄如紙片的四方屋簷框架中，碧藍穹蒼，如此貼近又如此遙遠，妙不可言。莫內的「睡蓮」則在最後一區，限制人數進入，必須脫鞋，迎面而來的是佔據一整面牆的「睡蓮」真跡，溫柔的燈光下，旅人各自和莫內隔著時空悄然對話。

坐在Benesse House美術館戶外陽台上喝著香濃咖啡，海風拂面，身後鏤空金屬雕塑輝映天地，俯視這曾經被污染被毀壞的小島，如今成了一草一木一景都充滿元氣的天堂小島，連帶地人也因此充滿元氣，來自天堂的元氣。如此清新的再生元氣，來自醞釀久遠的人文素養與美學涵養以及對人與自然的彼此尊敬，這些，粗魯的功利主義者柯P，是永遠不懂的。

在直島走馬看花的柯文哲坦承文創他最弱的地方，自己是「外科腦袋」，強調實用直白，還在「吃飽就好」的最高境界，連「吃好」的第一階段都還沒到，由於自己做不到，未來會找人來協助處理這些問題。

問題是，在亞洲大學和龍嚴找來安藤忠雄，南園和台開找來隈研吾各自打造極具特色的建築之際，請問柯P，若不向日本建築大師取經，除了漢寶德，我們自己的人文建築大師何在？你要找的「人」在哪裡？

短打急就章的柯P，怎樣都不會懂得，一個市長的風格將造就一個怎樣的城市。 （相關報導： 柯文哲訪日7天總感想：台灣不能只管吃飽 更要吃好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世新大學廣播電視電影學系兼任助理教授、澳門城市大學客座講學教授，知名文化評論人、性別研究專家。2015年最新著作《矛盾的愉悅——1943-1952張愛玲上海關鍵十年揭祕》。（更多作者訊息，請上「小曼i日誌粉絲團」、「楊曼芬的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