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宏志專文:失去之後,想著她的故事和她的熱情…

2015-06-27 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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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近乎「隱形人」的寫作策略,也果真容易受人忽略。到了2000年,她寫完<天色猶昏,島國之雨>後,她突然對發表創作失去了興致,出版社朋友來約稿,她也意興闌珊;從各種蛛絲馬跡,我總覺得她「一直在寫」,她甚至曾經在信上跟朋友說她「開筆了一個長篇」,但她過世之後,我遍尋她的電腦,找不到相關的文字,只有一本貓書,那是我原來聽她提過的。但電腦位元空間深如汪汪,沒找到不表示不存在,何況還有大量外接式硬碟和各種隨身碟,我並沒有真正完成應有的搜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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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後,她不發表小說創作了;2003年,她無意間寫了追懷母親的「國宴與家宴」,不料卻展開了另一個創作的途徑,她變成「美食作家」了。有時候她好像也有點煩惱,她自嘲地說:「怎麼就變成了一個做飯的了呢?」不過,她大部分時候也是樂觀開朗的人,她說:「既然變成了做飯的,那就好好做吧。」

這樣說了,她也就積極起來;她發憤把做菜的細節往前追溯,要做甜點,那就從豆沙做起吧,要做麵食,那就從發麵開始吧,要品嚐菜蔬真正滋味,那就回到種菜現場吧,她總是那麼起勁。既然要做菜、買菜,那就回到菜市場,重新和賣菜的菜販變成朋友,她甚至把賣菜的朋友邀來家裡吃飯,讓他們看到她怎麼認真對待他們的食材…。

王宣一的兩本書,2003年《國宴與家宴》,2014年《行走的美味》,她還有更多作品。
王宣一的兩本書,2003年《國宴與家宴》,2014年《行走的美味》,她還有更多作品。

<國宴與家宴>是關於一個家庭飲饌的記錄散文,但卻有周刊雜誌來邀她寫餐廳評介的專欄,她猶豫了一陣子,最後接受了。寫實際正在營業的餐廳其實頗有風險,因為有些餐廳未必穩定,也有時會對寫作者「另眼相看」,使評論者吃到的和一般大眾並不相同,或者餐廳認得你,讓你有人情包袱,這些都是影響你公信力的種種陷阱。

宣一很小心,她顯然有些內心的原則,她儘量不讓餐廳(或其他食材店)認得她,總是默默來去;她也希望她介紹的餐廳有一定的穩定性,每次她篩選過後(不合格的當然就淘汰了),總要連續去個幾次,確定它每次的水準是接近的,她才肯寫它們。在她篩選期間,她會找各種朋友一起去吃,但到了確定穩定性的時候,常常工作就落到我頭上;有時候我必須一週內連續去一家餐廳三次,有些菜點的一樣,有些則點得不同,但每次她都想多試幾道,我們根本無法消化,最後打包回家,就成了我後來幾天的中午便當。她因而嘲笑自己是「吃飯工作者」,的確是不輕鬆,荷包與健康都要付出代價。但她喜歡支持那些認真做菜的小店,她覺得那才是大家日常生活依賴的食堂,大飯店偶而才去吃,好吃是應該的,並不值得特別推薦。

那個專欄一寫數年,最後成書兩本,分別是<小酌之家>和<行走的美味>,出書之前她從前同事編輯朋友幫她核對資料,一家一家打電話,把住址、電話、營業時間都求證清楚,才編輯出版;出書她又一家一家去送書,謝謝它們讓她有機會寫它們,店家多半這個時候才知道她就是那個專欄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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