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大選登場：解除「種族隔離」30年，為何仍是世界上最不平等的國家？

曾為黑人解放而奮鬥的政黨，在執政30年後，將這個國家推向了犯罪貪腐猖獗的失敗境地。

非洲大國南非本周舉行5年一度的全國大選，2760萬合格選民將在29日選出省議員和國會議員，並由議員代表民眾推舉下一任的總統人選。這是南非自1994年結束白人少數統治、舉行不分種族的民主選舉以來的第七次國會選舉，結果可能標誌著歷史性的轉捩點。根據民調，執政30年的南非最大政黨——非洲民族議會（ANC）全國支持率不到50％，可能將首次失去絕對多數席位。

一黨獨大30年，ANC為什麼支持率下降？

ANC此前從未在大選嘗過敗績。ANC的前身是1912年成立的「南非原住民族議會」（South African Native National Congress），該組織長期致力於為南非黑人爭取參政權，已故的人權鬥士曼德拉（Nelson Mandela）也是其成員之一。ANC在南非促進黑人平權「解放」的歷史上扮演了重要角色，也因此在選舉動員上佔有優勢。

但2009年，前任總統祖馬（Jacob Zuma）上任後，貪污醜聞從未間斷，遭到檢調單位提出783項貪汙指控，國會6度對其發動不信任投票，更曾有超過100萬人連署要求祖馬下台。在民怨沸騰及黨內逼宮壓力下，祖馬被迫於2018年2月辭職下台，由原副總統拉瑪佛沙（Cyril Ramaphosa）接任總統大位。

拉瑪佛沙曾發誓改革ANC，但他的努力失敗了。雖然他在推動一些改革和修復前任總統破壞的司法系統方面確實值得稱讚，但他最終將黨內團結置於國家利益之上，對被指控貪汙腐敗的黨內人物態度猶豫不定。

許多ANC被指控貪汙的地方議員正在尋求連任。由於地方權力地位的誘人利益，許多人競相角逐當地ANC候選位置，甚至不惜互相殘殺。自2022年以來，政治暗殺已造成近100人喪生。

此外，拉瑪佛沙縱容其黨內失敗的民族主義和種族偏見的經濟政策，導致可怕的後果。南非的失業率高達33%，居世界之首，而人均GDP更低於15年前的水平。一些黑人經濟賦權政策要求企業將一定股份讓渡給黑人，這樣的強制性做法嚇退了不少外國投資者。

目前的民調顯示，ANC的得票率可能會下降至40％（相較於上一屆2019年大選該黨的得票率為57.5％），這可能迫使該黨與競爭對手組成聯合政府。根據民調，大多數選民希望最大反對黨「民主聯盟」（Democratic Alliance）與ANC共同組閣。民主聯盟是一個溫和自由派政黨，在治理地方事務方面有良好紀錄。 （相關報導： 人口萎縮的世界將陷入貧窮 《經濟學人》提3方法避免災難結果 ｜ 更多文章 ）

然而，根據《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的分析，ANC不太可能主動尋求與「民主聯盟」合作，除非選舉結果使其不得不這樣做。否則，一般預測是ANC可能會與激進左派政黨「經濟自由鬥士」（Economic Freedom Fighters）和左翼民粹主義政黨「民族之矛」（uMkhonto weSizwe party）組成聯合政府，這些左翼政黨主張將土地、銀行和礦山國有化。

結束種族隔離，不平等仍盛行

根據《經濟學人》分析，南非無疑是個自由民主國家，其憲法確保人民享有言論自由，並促進不同種族之間的交流和通婚。在日常生活中，大多數南非人並未經歷到明顯的種族主義，而慷慨的社會福利計劃則幫助了全國47％的人口。

儘管如此，大多數黑人仍然生活在貧困之中。他們認為自己在政治上獲得自由，在經濟上卻沒有自由。根據世界銀行（World Bank）的數據，南非是全球財富分配最不平等的國家之一，經濟成長並未帶來足夠的就業機會。儘管白人僅佔全國人口的7％，但他們在精英階層中的比例卻高達三分之二，在經濟和社會地位上保持著相對較高的地位。

過去15年來，社會經濟問題尤為嚴峻，對生於1994年後「生來自由」的一代影響最為深遠。謀殺案的發生率達到20年來的最高水準。貪汙腐敗、犯罪問題以及政府管理不善導致許多地方城市的基礎設施惡化。去年，全國停電次數更是創下了歷史紀錄。

隨著對政治暴力和貪汙腐敗的不滿情緒高漲，南非大選投票率急劇下降。30年前的投票率曾高達87％，而到2019年上一次全國選舉時已降至66％。根據2024年大選前的一項調查，僅有29％的人相信未來5年他們的生活會有所改善。

另外，南非社會態度調查（South African Social Attitudes Survey）的研究人員指出，去年的調查顯示，人們對於民主是否優於獨裁的看法變得前所未有的矛盾。根據民調機構非洲晴雨表（Afrobarometer）的調查，大約72％的人表示，如果非民主選舉產生的政府能夠確保他們有工作、安全和住房，他們願意考慮放棄投票權利。 （相關報導： 人口萎縮的世界將陷入貧窮 《經濟學人》提3方法避免災難結果 ｜ 更多文章 ）

人民對民生經濟的挫敗感解釋了為什麼ANC在本次大選恐難以保住多數席位。32歲的馬胡穆洛（Sandile Maphumulo）特地從德國趕回家鄉參加選舉。他指出，南非國家面臨的真正挑戰，不是怎麼讓黑人和白人成為朋友，而是讓黑人過上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