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治菁英命喪白色恐怖!台大教授勉莫忘悲劇:我們還要在歷史再殺死他們一次嗎?

2018-08-18 21:07
台灣大學歷史系教授周婉窈18日出席《拉拉庫斯回憶》發表會,她表示,面對白色恐怖、二二八時,人們應思考在這段歷史,我們被剝奪了什麼?(簡必丞攝)
台灣大學歷史系教授周婉窈18日出席《拉拉庫斯回憶》發表會,她表示,面對白色恐怖、二二八時,人們應思考在這段歷史,我們被剝奪了什麼?(簡必丞攝)

「他們已經被殺死一次了,我們還要在歷史再殺死他們一次嗎?」白色恐怖受難者高一生之子高英傑今(18)日下午舉行新書《拉拉庫斯回憶》發表會,台大歷史系教授周婉窈亦現身與談。周婉窈表示,面對白色恐怖、二二八時,人們應思考「在這段歷史,我們被剝奪了什麼」,並記得犧牲的前輩們:「我們一定要讓他們復活,活在我們的記憶當中……」

高一生係鄒族領袖、著名教育家、原住民運動者與音樂家,1952年遭羅織貪污罪被捕,1954年4月17日與湯守仁、林瑞昌、汪清山、方義仲、高澤照等同案遭台北憲兵隊槍決。周婉窈表示,當年高一生在南部相當出名、影響力極大,高一生被逮捕2年後遭處決,對於嘉南平原一帶年輕知識份子衝擊極大,例如周婉窈的父親,就受到極大衝擊。

20180818-玉山社今(18)日於國家人權博物館舉辦「拉拉庫斯回憶」發表會。(簡必丞攝)
白色恐怖受難者高一生之子高英傑18日下午舉行新書《拉拉庫斯回憶》發表會。(簡必丞攝)

高一生之死影響大 周婉窈父親因此尋求合法政黨庇護

周婉窈的父親出生於日治時期,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受過日本公學校教育,畢業後在國小教書,之後調到阿里山教書。周婉窈說,雖然父親生前很少提到高一生,但聽得出來非常尊重,每次必稱「曹族(鄒族)領袖高一生」;此外,周父在高一生過世後也深受影響,發現自己思想與國民黨截然不同、擔心受害,晚年才告訴子女,他是因高一生之死而加入中國青年黨。

「他說是因為高一生案件讓他非常緊張,後來因為青年黨要招募黨員,他認為這樣的話,或許可以像『躲到防空壕』,那是他們經過二戰的人會用的比喻,說像躲到防空壕一樣……青年黨雖然是個花瓶政黨,對台灣年輕人多少能提供『防空壕』的保護作用。」周婉窈說。而思想迥異於當局的周父,確實順利撐過白色恐怖時期,到了2005年才過世。

因自身學術研究,周婉窈在編纂《臺灣歷史圖說》一書時,結識高一生之子高英傑,並將周父生平事略寄給高英傑參考。周婉窈說,當時高英傑知曉周父尋求合法政黨庇護一事,如此回覆:「從令尊生平事略,可以看出他是一位傳奇時代能屈能伸的睿智,平安躲過當時災難才能培養優秀子女,為教育、為社會盡力……家父(高一生)就是太相信國府(國民政府)三民主義及地方自治的理想,早年離世,失去服務族群、音樂創作的機會……」

20180818-『拉拉庫斯回憶』書中高英傑的父親高一生與親友的合照。(簡必丞攝)
《拉拉庫斯回憶》書中附有高英傑父親高一生與親友的合照。(簡必丞翻攝)

電話中,高英傑再次跟周婉窈說佩服周父的智慧,而周婉窈感嘆:「我聽了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這算是智慧嗎?我知道若是稍微不小心,我父親就是另一個政治犯,母親就要帶著很小很小的我們在這世界生活,而高老師(高英傑)所經歷的,就像一個鳥巢突然掉下來,我在電話中好像聽到小鳥在哀鳴的聲音。」

回應「命運的呼喚」 周婉窈奔波全台開講

高英傑在青少年時期就失去父親高一生,周婉窈的父親則是順利活下來,如此反差,讓周婉窈感嘆,她無法感受到「慶幸」,反而是感受到一種「責任」與命運的呼喚;為了那些在白色恐怖中喪命的菁英,周在過去幾年就奔波至少20場演講,從基隆到屏東、綠島,為的就是回應這個「命運的呼喚」。

「當我們在看二二八跟白色恐怖,我們要思考我們的『被剝奪』,在這段歷史我們被剝奪了什麼?」周婉窈感嘆,若當年被處決的前輩們還在,這些前輩將會是當今台灣人的典範:「假如我是活在有陳澄波的嘉義,我說不定會變成畫家喔,假如說我們能活在高一生繼續存在的嘉南平原,我想我們台灣會很不一樣,我會是一個很不一樣的人,我們的台灣也會不一樣……」

20180818-『拉拉庫斯回憶』作者,高一生之子高英傑(右二)今(18)出席玉山社「拉拉庫斯回憶」發表會,其教導過的學生亦到場支持。(簡必丞攝)

白色恐怖帶來的剝奪:戰後世代欠缺典範

周婉窈指出,白色恐怖這段歷史帶來的剝奪之一,就是戰後世代欠缺典範:「因為我們的良心被關到綠島去了,良心被關到綠島的台灣,是自由的嗎?是有良心的嗎?這樣確實我們要從事的重建還非常多,我們才對得起犧牲的人……」 (相關報導: 2年內梳理百萬白色恐怖檔案 葉虹靈:盼突破「有上萬受害者,但沒加害者」的困境 更多文章

周婉窈強調,當今台灣人必須承擔過去前輩種種犧牲,也要認識被犧牲的前輩:「我常在課堂上跟學生講,他們已經被殺死一次了,我們還要在歷史再殺死他們一次嗎?我們一定要讓他們復活,活在我們的記憶當中……」對於高英傑新書《拉拉庫斯回憶》,周婉窈也說,或許高英傑可以再寫一本,寫這段期間家人如何承受痛苦,若有可能,怎樣去超越這些時代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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