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大使與流浪漢:《再孤單的島,也有我的熱鬧》選摘(1)

2023-02-24 13:00
馬紹爾群島居民。(資料照,美聯社)
馬紹爾群島居民。(資料照,美聯社)

有一天晚上我們去島上專賣外帶的 Yummy 速食店買漢堡,點完餐,我們回到車裡耐心等待。

過了十分鐘,店裡工作的女生拿著餐盒往我們車子走來,「哇,今天怎麼速度這麼快又服務這麼好,還有人親自把餐點送上車來。」丈夫一邊嘖嘖稱奇一邊準備搖下車窗。

說時遲那時快,隔壁車的駕駛早他一拍伸出手,迅速接走了餐盒。哎呦,想太多,原來那是別人的。

那個別人,丈夫又把車窗搖上來的剎那,我們同時瞄到駕駛座上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總統大人。

天色昏暗,之前根本看不出來緊鄰一旁的竟是總統座車,也沒注意到前頭樹下正停著一輛前導警車,當然更沒想到,總統會自己當司機開著車出來街上買漢堡。

兩人認出彼此後立即雙雙下車,站在馬路邊的夜色之中,天南地北暢快地聊起天來。我識趣,悄悄往後移,一步兩步三步,在有點遠又不會太遠的後方,來回晃,足足等了三十分鐘。

我要說的不是總統先生有多親切隨和多接地氣(雖然這是公認的事實),我要說的是,隨便買個漢堡就可以遇上總統,可見這僅只一條公路的小島,是有多麼容易「狹路相逢」。

在這裡,到處都可以遇見誰,也可以隨時被誰看見。

黃昏在機場附近的海邊走路,不時有人開車經過拚命跟我們揮手打招呼。也不只一次在不同場合聽見有人跟我說:「欸,妳先生走路時怎麼都不等等妳?老是看妳眼巴巴追著他跑!」

我忍不住要猜,我們一前一後走在海邊夕照裡的身影,早已經看在多少人的眼裡,又老早成為多少茶餘飯後的閒聊話題。

「左邊是海右邊也是海」,這可不是一種浪漫詩意的說法,而是一幀生動逼真的生活寫實。

剛來的時候,曾經拿到一張精緻的馬久羅市區手繪地圖,公路兩旁的店家房舍都被一一點名勾勒出來。邊邊還附有一幅馬久羅的全圖,細細長長的一條島鏈,圍起來的中間,是海,可不是陸地。

狹長的環鏈,是我們生活立足的地方。每次從空中俯瞰馬久羅,細瘦彎曲,周身暈染著各種迷幻奇異的色彩,在在令人覺得不可思議。我們簡直是把人生落掛在一條纖細的項鍊上面,在幾乎沒人看見的地方,自顧自地閃耀著獨一無二的光芒。

容我瑣碎形容這座迷你之島,這樣你才能想像我筆下試圖描述的種種狹路相逢的小島日常。

好比那天,福音節例假日,丈夫自己出門走路。我們如常約好一個小時後我會開車去接他,按照他的腳程,那通常是過了橋之後的人行道底端。

可他這天走得慢,橋前的遠遠這端,我已經看見他的身影。「猜我遇見誰了?」他一邊上車一邊興奮地說。

他遇見兩個人,站在路邊(也就是海邊)分別聊了天,占掉了許多走路的時間。

第一個靠邊停車下來的,沒錯,又是總統先生。這次總統坐在後座,搖下車窗,熱心問他要不要搭便車,跟他閒話家常十多分鐘,臨走前還順手從一袋糕點裡拿出兩小包送給他,然後才隨著開道警車揚長離去。

拎著兩包點心,他繼續往前走,沒多久又有人現身攔住他。這回是個流浪漢,衣著鬆垮,蓬頭垢面,可是眼神溫和,開口便問:「你是那個台灣大使 Jeffrey Hsiao 吧?」

這島上,怎麼連個流浪漢都能字正腔圓叫出他的名字?丈夫很意外,啼笑皆非點點頭。接著那人湊過身來,悄聲問:「那你身上有零錢嗎?」

永遠不帶錢包出門的大使先生,一如平常,口袋空空如也,只好把剛才總統送的點心,分了一包送給他。

於是他們三人共享了一個沁涼的黃昏與一份甜美的點心。

唯一的一條公路上,總統、大使、流浪漢的即興聯手演出,要不是這座奇幻的迷你之島,我想,這劇本還真的很難寫得出來。 (相關報導: 人生的變化球,她用愛接手:《聽見花開的聲音》選摘(2) 更多文章

《再孤單的島,也有我的熱鬧》立體書封。(印刻提供)
《再孤單的島,也有我的熱鬧》立體書封。(印刻提供)

*作者為大使夫人,旅居各國多年,先後在英國牛津、美國洛杉磯、比利時布魯塞爾、印尼雅加達、印尼泗水、馬紹爾群島等地落腳停留。本文選自作者新著《再孤單的島,也有我的熱鬧》(印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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