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振家觀點:人文課程如何連結至「當代議題」與「抒情自我」?

2022-09-20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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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抒情美典的觀點來看,大學生在虛擬的遊戲世界中,在音樂創作的舞台上,也都是藉由一連串個人的抉擇,來展現自我的價值和理想。弔詭的是,正規的人文課程在抒情自我的實踐面上,效果似乎還不如某些線上遊戲與社團中的詞曲創作活動。為了提升正規課程的教學效果,我自己的折衷作法是在課程中鼓勵學生創作歌曲,鼓勵學生把生活雜感寫進歌曲裡面。該課程中也指出,宋詞可以視為古時候的抒情歌曲,而有些元曲則類似搖滾歌曲、饒舌歌曲——坦白說,我這門課的教學並不成功;詞曲創作與作品成果發表,也許還是比較適合在課外活動中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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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學大師王國維曾經指出,「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學:楚之騷,漢之賦,唐之詩,宋之詞,元之曲,皆所謂一代之文學,而後世莫能繼焉者也。」大學的國文課,教學目標應該不是要回到中國古典文學的昔日榮光,因為根本沒有這個必要,而且也不可能辦到。在大學的國文課中,或許應該讓學生討論古典文學作品的當代意義,並且讓學生以「當代文體」來表達自我,如:學術論文、科普散文、短劇腳本、Podcast講稿、抒情歌曲、搖滾歌曲、饒舌歌曲……。

以上所談的,當然不是未來大學國文課的唯一出路,只是眾多可能的出路之一。在實務層面上,國文課到底應該怎麼改革,還有待集思廣益,盡快找出解套辦法。

20190602_崑劇「校園傳承版《牡丹亭》」在高雄社教館演出。(高雄市政府提供)
圖為崑劇「校園傳承版《牡丹亭》」在高雄社教館演出。(高雄市政府提供)

附註:

[i] 《牡丹亭》的第十齣〈驚夢〉(前段為遊園),杜麗娘在曲牌【皂羅袍】中讚嘆,「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捲,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從杜麗娘的眼中望去,世間萬物彷彿都有極大的價值。

[ii] 杜麗娘少眠多話的「症狀」,在湯顯祖的原著中比較明顯,例如〈驚夢〉的【山坡羊】之前,杜麗娘原本有大段獨白:「默地遊春轉,小試宜春面。春呵,得和你兩留連,春去如何遣?咳,恁般天氣,好睏人也。春香那裏?天呵,春色惱人,信有之乎!常觀詩詞樂府,古之女子,因春感情,遇秋成恨,誠不謬矣。吾今年已二八,未逢折桂之夫;忽慕春情,怎得蟾宮之客?昔日韓夫人得遇於郎,張生偶逢崔氏,曾有《題紅記》、《崔徽傳》二書。此佳人才子,前以密約偷期,後皆成秦晉。吾生於宦族,長在名門。年已及笄,不得早成佳配,誠為虛度青春,光陰如過隙耳。可惜妾身顏色如花,豈料命如一葉乎!」現今崑劇演出時,已刪去許多念白。另外,在〈尋夢〉這一折戲的開頭,丫環春香道出了杜麗娘一夜未眠、焦躁多話的異常舉止:「一夜小姐焦躁,起來促水朝妝。由她自言自語,日高花影紗窗」,可惜的是,現今的崑劇演出已將春香的這幾句話刪除,杜麗娘的病態身影,也因為少被世人所見而漸趨模糊。

[iii] 在〈尋夢〉這一折戲中,杜麗娘以【品令】與【豆葉黃】重溫旖旎春夢,不久後從想像世界拉回現實,驚覺「那牡丹亭、芍藥欄,怎生這般淒涼冷落、杳無人跡?」於是在【玉交枝】曲中感受到強烈的失落感:「明放著白日青天,猛叫人抓不到魂夢前」。唱完【三月海棠】最後兩句「想昨日今朝、眼下心前,陽台一座登時變」之後,這位躁鬱症病患似乎從輕躁轉變為重度憂鬱,杜麗娘看到一棵果實累累的梅樹,頓時希望死後能葬於此樹之下。精神科醫師林信男曾經對於「陽台一座登時變」這句唱詞做了補充,他指出「躁鬱症者有時會快速從『躁』轉入『鬱』,或從『鬱』轉入『躁』,就好像將雙向開關,從一邊切換到另一邊」(林信男〈每月一書《另類閱聽》〉,《當代醫學》第454期)。

*作者為台大文學院專任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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