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臨汾時,我曾去龍祠水源地拍攝。
沒有太多選擇。臨汾下面的堯都區有三個主要的水源地:龍祠、土門和屯裡。根據環保局二○○五年六月的監測,土門向供水廠聯網供水的十五口水井,總硬度和氨氮濃度大多嚴重超標;屯裡的水源地由於污染過重,在二○○三年十月被迫停止作為市民集中式飲用水源。
山被劈了三分之一,來往的煤車就在水源地邊上。水源地只有十畝左右,「最後這點了,再沒有了。」邊上人說。
我站在柵欄外面往裡看,愣住了。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山西。
附近村莊裡的小胖子跟我一起,把臉擠在鐵柵欄上,誰都不說話,往裡看。水居然是透亮的,荇藻青青,風一過,搖得如癡如醉,黃雀和燕子在水上沾一下腳,在野花上一站就掠走了,花一軟,再努一下,細細密密的水紋久久不散。
一抬頭,一隻白鷺拐了一個漂亮的大彎。
這是遠古我的家鄉。
(2013年,柴靜在《看見》的新書發表會上。新華網)
*作者為前央視記者、主持人,最近自製紀錄片《穹頂之下》討論霧霾問題,引發熱烈迴響。本文選自作者去年出版《看見》(時報出版提供)中之一章,敘述她於2006年返回家鄉山西採訪的經歷,山西是中國的煤鐵之鄉,其污染之嚴重,從作者的敘事中可見一斑,如今臨汾已經關掉千家汙染企業,此文這也可算是《穹頂之下》的先聲。
《看見》是柴靜在央視十年的自傳性作品,紀錄她的採訪經歷。台灣版於2014年1 月由時報出版發行。圖為台灣版書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