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 專屬文章 閻紀宇看世界》一個在歐洲上空盤旋、日益巨大的問號：俄羅斯會動用核武嗎？

俄羅斯侵略烏克蘭戰爭24日「滿月」，美國總統拜登親赴歐洲，與北約盟邦領導人進舉行峰會，商討對俄羅斯祭出更強硬的制裁，對烏克蘭做出更強大的支援，會後並將前往緊鄰烏克蘭的波蘭，宣示自由世界與對烏克蘭軍民同仇敵愾。

與此同時，俄軍攻勢停滯不前，官兵傷亡直線攀升，大肆攻擊平民目標，甚至傳出可能動用化學武器。另一方面，北約（NATO）不僅大力軍援烏克蘭，而且直接介入的可能性也日漸升高。因此，一個在歐洲上空盤旋許久的問號愈發巨大：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會不會瘋狂到動用核子武器？

白宮已開始評估如何回應普京動用核武

《紐約時報》（NYT）23日報導，白宮匯集各方面國安專家的「老虎團隊」（Tiger Team）已開始運作，預擬一旦普京動用核武、美國與盟邦要如何回應的各種想定（scenarios）。北約秘書長史托騰伯格（Jens Stoltenberg）23日表示，有越來越多的跡象顯示，俄軍準備使用化武，他並警告儘管烏克蘭並非北約成員國，但俄羅斯如果敢在烏克蘭動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WMD，核子、化學與生物武器），將面臨「嚴峻後果（dire consequences）」。

烏克蘭的西鄰波蘭、斯洛伐克、匈牙利、羅馬尼亞都是北約成員國，史托騰伯格的警告意謂：俄羅斯以WMD攻擊烏克蘭產生的化學物質雲或輻射雲一旦飄入這些國家，北約可能會認定它們遭到攻擊，因此根據《北大西洋公約》第五條（Article 5 of the North Atlantic Treaty）啟動集體自衛（collective self-defence）進行軍事反擊。屆時的關鍵決策將由北大西洋理事會（North Atlantic Council）做成。2001年9月13日，北約首度（也是史上唯一的一次）動用《北大西洋公約》第五條，全體成員國支援遭到大規模恐怖攻擊的美國。

從化學武器到核子武器，普京的撒手鐧

俄羅斯擁有全球最多的核武彈頭，以及龐大的化學戰劑庫存，近年曾多次使用神經毒劑暗殺國內外異議人士。俄羅斯全力扶植的敘利亞阿塞德（Bashar al-Assad）政權更一再使用毒氣屠殺自家平民。許多分析家認為，如果俄軍的砲彈、火箭與飛彈無法摧毀烏克蘭軍民的戰力與士氣，俄軍面臨羞辱性的潰敗，向來視人命如草芥的普京很可能會動用化武。

如果化武造成的恐怖後果也無法讓俄軍扭轉局面，而且北約在輿論壓力下進行更強力、更直接的介入，例如在烏克蘭領空劃設禁航區（no-fly zone），在特定地區（例如西部）劃設人道區（humanitarian zone）、送交戰鬥機給烏克蘭。那麼普京可能會下令攻擊北約運送軍事裝備援助烏克蘭的車隊、將戰事擴大到摩爾多瓦或喬治亞（親西方但非北約成員國）、攻擊波蘭或羅馬尼亞等北約成員國的軍火庫。如果還是無法得逞，普京的撒手鐧恐怕就會是以核武攻擊烏克蘭。 （相關報導： 一場各說各話的怪異專訪：普京發言人親上CNN，宣稱「俄軍不曾攻擊平民，烏克蘭的傷亡都是納粹造成的」 ｜ 更多文章 ）

俄羅斯向來奉行「以升高衝突來降低衝突」

大西洋理事會（Atlantic Council）史考克羅戰略與安全中心（Scowcroft Center for Strategy and Security）副主任柯羅尼格（Matthew Kroenig）指出，俄羅斯對於使用核武奉行「以升高衝突來降低衝突（escalate to de-escalate）」策略：威脅發動核武攻擊，必要時真的發動，相信西方會因此退避三舍，讓俄羅斯為所欲為。俄羅斯在烏克蘭戰場的企圖正是如此：首先入侵鄰國，然後以核武威脅來嚇阻外界干預、確保自家橫行無阻。

2月24日全面入侵烏克蘭之前，俄軍在19日舉行大規模「戰略核武演習」，普京親自坐鎮主持。開戰之後，普京先是警告有意阻撓的國家將面臨「歷史上前所未見的後果」，然後在27日宣布俄羅斯核武嚇阻力量進入「警戒戰備」狀態，回應美國及其盟邦的強力制裁。普京也一再揚言，俄羅斯會以核武回應其遭遇的「生存威脅（可能包括西方制裁）」。可以這麼說，烏克蘭戰爭從一開始就「核」味十足。

世人必須嚴肅看待核戰爆發的可能性

《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引用冷戰時期美國戰略思想家卡恩（Heman Khan）的名著《論衝突升高：隱喻與想定》（On Escalation: Metaphors and Scenarios），將強權衝突的升高從重大危機到全面核戰劃分為44個「梯級（rung）」。當強權關係從第9級「重大軍事衝突」上升至第10級「外交關係反目成仇」時，核戰就不再是「絕無可能」。《經濟學人》指出，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已相當於第12級「大規模傳統戰爭」，世人必須嚴肅看待核戰爆發的可能性。

核武讓世人望而生畏，但還是有等級之分。太平洋戰爭末期美軍轟炸日本廣島與長崎的兩枚原子彈，爆炸當量（yield）各相當於1萬5000噸與2萬噸黃色炸藥（TNT），這個等級或威力更大的核武屬於「戰略核武（strategic nuclear weapon）」，主要用於摧毀敵國城市。但俄羅斯在烏克蘭應該會使用戰術核武（tactical nuclear weapon）或戰場核武（battlefield nuclear weapon），以徹底摧毀烏克蘭抵抗意志、阻絕北約直接介入。

俄羅斯可能動用「戰術核武」，摧毀戰場敵方目標

戰術核武主要用於摧毀戰場上的敵方目標（部隊、陣地或設施），爆炸當量在數百噸至數千噸TNT之間，遠低於戰略核武，但仍然會驚天動地。2015年中國天津港大爆炸「只」相當於445噸TNT，2020年黎巴嫩貝魯特港大爆炸也「只」相當於數百噸TNT，但是都造成極為慘重的生命財產損失。

俄羅斯的6400枚核彈頭之中，約有1000至2000枚戰術核武。美軍約擁有230枚，包括100至200枚部署在比利時、德國、義大利、荷蘭與土耳其北約空軍基地的「B61」可變當量（variable yield）核彈，爆炸當量在300噸至34萬噸TNT之間，可充當戰術或戰略用途。當然，北約仍然可以選擇以傳統武力回應俄羅斯的核武攻擊，以避免情勢升高到必須動用戰略核武、消滅對方城市的地步。

拜登：不會讓烏克蘭戰爭升高為「第三次世界大戰」

面對普京步步驚心地升高核武威脅，美國與北約該如何因應？最佳策略是盡可能避免刺激對方，還是以「不惜一戰」的強硬姿態抗衡？普京的戰略考量還有多少理性的成分？拜登（Joe Biden）一再強調不會讓烏克蘭戰爭升高為「第三次世界大戰」，但也絕不會減少對烏克蘭的支援或者放鬆對俄羅斯的制裁，這場戰爭已成為「普京必須輸掉的戰爭」。

大西洋理事會的柯羅尼格擔心，如果北約因為對核戰的恐懼而綁手綁腳、過度退讓，恐怕只會讓普京食髓知味、貪得無厭，彷彿從此「只要打出核武牌，就可以侵略任何國家」，因此主張北約直接介入烏克蘭戰事，讓俄羅斯知難而退。 （相關報導： 一場各說各話的怪異專訪：普京發言人親上CNN，宣稱「俄軍不曾攻擊平民，烏克蘭的傷亡都是納粹造成的」 ｜ 更多文章 ）

歐洲智庫「國際危機組織」（ICG）歐洲與中亞計畫主持人奧立克（Olga Oliker）則認為，普京的核武威脅虛張聲勢（bluff）居多，一方面俄羅斯光靠傳統武力就可以為烏克蘭送上更多的殺戮與恐懼，另一方面動用核武必然招致國際社會強烈反制，俄軍對上北約盟軍將凶多吉少。但是普京如果認定北約就是要直接介入烏克蘭，就是要消滅他的政權、以先制打擊摧毀他的核武戰力，那麼他就很有可能在「生存危機」驅動之下作出核武第一擊。換言之，「北約直接介入烏克蘭」將是無比危險！

後記：《華爾街日報》（WSJ）25日報導，拜登在盟邦壓力之下已改變立場，重新接納美國傳統的核武政策：美國核武的「基本角色（fundamental role）」是嚇阻敵方核武攻擊；但在「極端狀況」之下，也可以用於嚇阻敵方的傳統武器、生物武器、化學武器攻擊，攻擊甚至是電腦網路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