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紀宇專欄：從美國盟邦變成心腹大患的中東火藥桶──葉門

去年9月11日，美國總統歐巴馬揭示對付伊拉克與敘利亞恐怖組織「伊斯蘭國」（Islamic State，IS）的戰略時，特別舉了兩個國家當範例：「鏟除威脅我們的恐怖分子，同時支持在最前線的夥伴。多年以來，這項策略在葉門與索馬利亞成效卓著。」

10天之後，葉門的什葉派武裝團體「胡塞組織」（Houthis）殺進首都沙那（Sana'a），佔領政府部會、廣播電台等重要據點。4個月之後的今年1月，胡塞組織包圍總統府、總統官邸、總理官邸，脅迫總統哈迪（Abd-Rabbu Mansour Hadi）簽訂「分享權力」的城下之盟。

反恐典範不再 亂象日益惡化

不甘淪為傀儡的哈迪終於在1月22日辭職，總理巴哈赫（Khaled Bahah）隨後也率領全體閣員總辭，胡塞組織等於是用4個月時間完成一場政變，但是新政權尚未建立，過程之曲折複雜，令人咋舌。而歐巴馬政府不僅面上無光，在阿拉伯半島長期布建的反恐任務大受衝擊，而且又多了一個成為心腹大患的「失敗國家」（failed state）。

葉門是阿拉伯世界最窮困、情勢最複雜的國家。近來更因為涉及法國《查理周刊》（Charlie Hebdo）恐攻事件而名聲大噪。血洗《查理周刊》的庫阿奇兄弟（Saïd & Chérif Kouachi）聲稱是奉「阿拉伯半島基地組織」（AQAP）行事，這個組織正是「基地」（Al-Qaeda）在葉門的分支。

美國最忌憚的恐怖組織在葉門

基地、伊斯蘭國之外，AQAP大概是華府最忌憚的恐怖組織，2009年1月成立之後，曾經3度嘗試炸毀美國民航班機，所幸並未得手。也正是從2009年開始，美國軍方與中央情報局（CIA）在葉門政府的合作之下，執行無人機（drones）攻擊任務，持續獵殺恐怖分子。

如今葉門情勢大亂，美軍與CIA的反恐任務已經被迫喊停。更麻煩的是，政變之後，沙那呈現權力真空狀態，華府根本不知道要與哪一方建立新關係。

葉門位於阿拉伯半島西南端，國土面積約為台灣的16倍，但人口數台灣相當。葉門奉伊斯蘭教為國教，穆斯林約6成為遜尼派，4成為什葉派中的栽德派（Zaidiyya）。成立於1992年的胡塞組織代表栽德派，與佔人口多數的遜尼派又鬥爭又聯合，但是強烈反美，與什葉派宗主國伊朗關係密切。當然，伊朗也是中東地區最反美、反以色列的國家。

因此，儘管胡塞組織與極端仇視什葉派的AQAP誓不兩立，但是有伊朗撐腰，始終反對美國在葉門的反恐行動，華府雖然已經釋出善意，願意和胡塞組織坐下來談，但目前看來，雙方合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南北分裂 內戰陰影再現

麻煩還沒結束。葉門南部多遜尼派，北部多什葉派，兩部長期分裂。1934年英國占領南部；1962年9月，北部成立「阿拉伯葉門共和國」；1967年，南部成立「葉門民主人民共和國」。1990年5月，南北葉門統一為「葉門共和國」，4年後內戰爆發，南部勢力落敗，北部領導人薩利赫（Ali Abdullah Saleh，栽德派）從此牢牢掌控全葉門。

2011年1月，「阿拉伯之春」風潮席捲葉門，各省爆發反政府示威，隔年2月，掌權長達33年的薩利赫被迫交出總統寶座，當時胡塞組織是反薩利赫的主力。後來葉門提前舉行總統大選，軍人出身的遜尼派副總統哈迪當選。

獨裁者下台之後的「春天」

哈迪上台之後，葉門情勢並沒有好轉。儘管美國與遜尼派宗主國沙烏地阿拉伯大力支持，但是葉門經濟持續惡化，官員貪腐嚴重，政治改革無法取得共識，軍隊改革徹底失敗，美軍無人機攻擊行動經常造成平民傷亡、引發極大民怨。去年9月，胡塞組織就是打著反貪腐、反美的旗號，從北部殺進首都沙那，而且與薩利赫化敵為友。

如今哈迪政權維持不到3年就宣告垮台，但仍然受到南方遜尼派支持，葉門南北對決的陣勢再度擺開。胡塞組織得隴望蜀，覬覦出產石油與天然氣的馬里布省（Marib），但南方遜尼派當然不會輕易讓步。換言之，葉門第二次內戰一觸即發。

沙烏地阿拉伯與伊朗 兩強虎視眈眈

除了美國失去反恐著力點，葉門即將分裂之外，隔著波斯灣對峙的沙烏地阿拉伯與伊朗，也對葉門虎視眈眈。伊朗與另一什葉派大國伊拉克越走越近，長期支持敘什葉派的利亞總統阿塞德（Bashar al-Assad），如今又在葉門取得立足點，等於是對沙烏地阿拉伯形成南北夾擊的態勢，利雅德當局沒有理由坐視，甚至可能出兵干預。葉門內亂是否會引發遜尼派與什葉派的大規模衝突，各方必須密切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