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至少有兩件事，直接或間接地，指向一個台灣政治上的根本問題：中央政府長期集權與集錢，地方苦哈哈，這樣的權力是否過大？中央與地方權限劃分是否妥當？」
這問題，不論是藍或綠執政，在台灣從來沒有被嚴肅討論過，因為「單一制的中央集權」長期以來一直被視為是國家體制的當然前提。但近來因為接連兩個問題的出現，開始有了討論的空間。一個和6都16縣市的畸形體制有關，另一個和近期蔡政府防疫作為有關。
現行6都16縣市地方行政體制，始於馬政府2010及2014兩次變革，成因複雜，基本上不外是應付短期政治現實需要，非著眼於長期全盤健全的國家與地方發展之所需。2016政黨輪替後，蔡政府也從未正視這個問題。因此，遺留下許多待解與難解的問題，地方政府財政窘困只是其中問題之一。
6都16縣市的不當設計，造成「中心-邊陲」發展差距日益擴大，6都是中心，16縣市被邊陲化，人口與資源快速集中6都，而且6都除台北市外，都有其各自內在發展不均衡的矛盾與問題。
第7都的願景成形與權力動機
上星期，新竹市長林智堅開第一槍，主張新竹縣市合併成大新竹市，升格為第7都，府院黨同表樂見此地方倡議，立刻引起各方高度關注和議論，贊成和反對都有，可以說是未演先轟動，基本上就是凸顯畸形6都16縣市所遺留下的問題。
這或許是因為台灣社會淹沒在新冠肺炎疫情單一議題下太久、太沉悶了，也或許是此一倡議牽一髮動全身、太威猛了。的確，新竹縣市合併成大新竹市，並躍升為第7都，不論從台灣整體國土規畫、行政區劃或2022地方選舉來說，都是一個新鮮、大膽、有無限想像空間的倡議，值得重視。
這項倡議就算背後有什麼權力動機其實也不足為奇。事實上，權力動機常是社會進步改革的動力，沒有權力動機很多改革推動不起來。9月7日，媒體出現斗大標題「林智堅可以選了」，就說明了一切，但這只是開始。
新竹縣市合併成大新竹市且成為第7都的倡議一出，必將引起非常廣泛的連鎖反應，因為台灣現行6都16縣市的行政體制本身就孕藏極大的問題。果不其然，苗栗縣、彰化縣、嘉義縣都立刻有重量級人士有意見，基調不外是「那苗栗怎麼辦？」「彰化怎麼辦？」「嘉義縣怎麼辦？」。
簡單地說，反對「單獨」處理新竹縣市合併問題，要處理就必須是全面性的處理。事情如果演變成這樣，會讓民進黨政府措手不及，新竹縣市合併成大新竹市的良法美意（對地方而言），就會變成超級燙手山芋，或是「羊肉沒吃到，惹得一身腥」。改革還沒開始，先胎死腹中，那就太可惜了。
顯然，這是個錯綜複雜的問題，絕對不是成立一個第7都就能解決。成立第7都或許能滿足特定地方發展需要，但肯定會惡化原本就存在的整體不均衡發展問題。這就是為什麼林智堅一提出大新竹市升格為第7都，其他縣市立刻跳出來反對的根本原因。
防疫集權中央未必全對，地方有彈性空間嗎？
此外，關於武漢肺炎大流行所引發的防疫問題。當今年5月本土新冠疫情爆發，桃園與雙北成重災區，牽連全台進入三級警戒，中南部和東部有很多縣市確診數極低，但也被波及，重創觀光業、餐飲業、夜市、甚至小吃店，庶民生活苦不堪言。有民意代表喊出「全台陪雙北坐牢」，引爆爭議。
9月中的現在狀況也很類似，許多縣市已經零確診很久了，但還是要一起忍受加強版二級警戒之苦，例如台南市零確診已經很久了。台灣不大，但也不小，政府行政作為不能更細緻、更有彈性，分區分縣市給與不同程度的管制嗎？我們不是有一個會做事的政府嗎？
另一個例子是，去年8月，疫情指揮中心和彰化縣政府因防疫作為有歧見所引爆的中央與地方紛爭。在現行防疫一條鞭制度下，地方政府只能聽命於中央，否則下場就像是去年8月的彰化縣政府，當事人被行政手段或輿論修理的很慘。
這種情況還是在疫情未爆發時，一旦疫情失控，人民對中央政府失去信心時，就易出亂子。何況中央的諸般作為未必永遠是對的，例如疫苗政策。
自2008年政黨輪替迄今，台灣先後經歷了藍8年、綠5年的完全執政，但從結果論，完全執政無法保證政府的效能與效率，否則就不會有2014太陽花運動、乃至2014、2016與2018三次民意海嘯，藍綠政府都被民意嚴厲制裁。箇中原因為何？值得深思。
總而言之，從近期政府整體防疫表現、第7都爭議、完全執政神話破滅等面向來看，嚴肅思考並檢討以下4個問題是必要的：1.中央政府集權與集錢現象；2.中央政府是否權力過大；3.中央與地方權限劃分是否妥當；4.單一制國家的中央集權制度。
隨著2022九合一地方選舉的到來，好好面對這4大問題，應該是及時且適當的。
＊作者為台灣民意基金會董事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