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丁手握手數位刺刀步步進逼,歐巴馬的選擇:《民主的弱點》選摘(2)

2020-11-30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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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總統歐巴馬當時遭遇了空前的狀況。過去莫斯科當局不是沒有攻擊過美國大選,但是過去從來沒有遇過在美國遭受攻擊時,就發現俄方的蹤影。(AP)

前總統歐巴馬當時遭遇了空前的狀況。過去莫斯科當局不是沒有攻擊過美國大選,但是過去從來沒有遇過在美國遭受攻擊時,就發現俄方的蹤影。(AP)

歐巴馬遭遇了空前的狀況。過去莫斯科當局不是沒有攻擊過美國大選,但是過去從來沒有遇過在美國遭受攻擊時,就發現俄方的蹤影。普丁手持著數位刺刀步步進逼的同時,歐巴馬就必須要決定,自己要何時、以何種方式回擊。蘇珊・萊絲說:「最低的限度是要讓俄國受到懲罰,但不確定的是,該在選前做,還是選後做才能最有利於我們。」為此白宮內部出現激辯。有一群官員希望歐巴馬能在夏天,也就是選前就教訓俄方,這樣可以讓他們知道美方不再能容忍任何對大選的干預。瑟雷斯特・沃蘭德和麥可・丹尼爾都評估過這個策略的後果。七月時,他們召開了一次跨部會的委員會,想好了各種可以用來對付俄方的反制策略。這個委員會中的核心成員之一就是維多利亞・紐蘭德,她就是堅持主張美方應儘快給俄方教訓的這一派。她說:「我們應該早點就進行反制行動,手法不會很重,而且還可以事後不予承認,但在七月時就該進行。我所接受關於俄國的訓練和經驗都告訴我,一定要強力嚇阻俄方、正面回擊,這樣才能讓他們痛定思痛、考慮後果,尤其是普丁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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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委員會想了一整套的報復手段,沃蘭德一口氣念了一堆:「制裁、揭露情報、私下傳訊告知、公開傳聲、破壞俄方行動,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到了七月底時,紐蘭德向國務卿約翰・凱瑞簡報這些步驟,包括一項「非常具報復性」的手段,可以讓普丁「非常丟臉。會看起來就像是普丁自己的手段,完全可以否認是我們做的,卻讓他痛苦不堪。我們建議的是嚇阻的手段,讓普丁個人付出慘痛代價。」(紐蘭德不願意細說是什麼手段,但她幾位同事說歐巴馬考慮過,要公布普丁的秘密財產、私人交易,以及一些見不得人的關係。)紐蘭德說當時凱瑞聽了以後告訴她說:「你繼續構想這些反制手段,我負責轉達給白宮知道。」

瑟雷斯特・沃蘭德(Celeste Wallander)(取自維基百科)
唯一有把普丁放在心上的只有歐巴馬任內的俄國專家,一位就是瑟雷斯特・沃蘭德(Celeste Wallander)。(取自維基百科)

但凱瑞轉達白宮後,所帶回來的消息卻是:稍安勿躁。紐蘭德說:「到了八月時,我們被交待要繼續進行反制手段,說等選舉後會重新來談這部份。」(約翰・凱瑞的代表針對筆者提出為此書所進行採訪一事,並未回應。)

沃蘭德感覺得到,白宮高層對她這個委員會的成果「不感興趣」,一方面也是因為,這樣的攻擊行動,有可能會傷害其他政策尋求和俄國合作的機會。所以,她就依自己的權限寫了一份「直言不諱、機密層級較高的備忘錄」,點出可以立刻報復普丁的幾種方法。網路安全協調專家丹尼爾,則從旁協助想了一些反制之道,一併被收錄在備忘錄中。丹尼爾說:「我一直就有在表明,說自己是相信應該對俄方採取強硬手段的人,我主張美方應該主動出擊。」八月底時,沃蘭德的備忘錄就已經遞交上去了,上頭寫的很清楚,哪些報復手段是她認為最有效的:將普丁和他心腹那些秘密「行動」、「閨密」,以及「渡假」的事全抖出來。沃蘭德不願說她把備忘錄交給誰,只願意說是交給了她的「頂頭上司」。但她得到的答覆,跟紐蘭德一樣:「我得到的回應是:『這你們不用操心。』」

當時沃蘭德的主管是國家安全顧問蘇珊・萊絲,以及萊絲的副手艾維瑞爾・海恩斯。萊絲和海恩斯都不願意針對沃蘭德這份備忘錄接受訪問,不過海恩斯說,對於重要危及國安的威脅,跨部會委員會就會制定政策,提供給更高層的官員來參考。海恩斯掌管的是當時被稱為「次長會議」(Deputies Committee)的會議,這個會議會邀集政府各機關中的副主管層級官員與會,所以像是當時任職國務院的東尼・布林肯、中情局的大衛・柯恩等人都列席其中。海恩斯的直屬長官蘇珊・萊絲掌管的則是「首長會議」(Principals Committee),這是閣員層級的決策小組,成員有詹姆斯・克雷帕、約翰・布萊南、丹尼斯・麥唐納、莉莎・摩納可以及傑・強森等人。這些跨部會的會議負責衡量攻擊行動是否利大於弊。克雷帕說:「光看我們當時開這些會議次數之頻繁和討論之激烈,就知道俄方的攻擊有多激烈了。」

蘇珊・萊絲(Susan Elizabeth Rice)(取自維基百科)
當時沃蘭德的主管是國家安全顧問蘇珊・萊絲(Susan Elizabeth Rice)。(取自維基百科)

在所提出的美方攻擊計劃中,只有一項是一開始就被棄置的。東尼・布林肯說:「散布不利俄方的假情報這個方式,立刻就遭到否絕。」約翰・布萊南對這種假情報是極度的反對,這以前中情局在很多國家,像是智利和義大利都做過。布萊南很堅持地說:「真相要比假情報有力的多,很多事都可以拿來增強你的主張,因為要是造假被人戳穿,那反而不利於己。」

其他攻擊選項則有獲得更認真的考慮。其中一種就是要洩漏關於普丁秘密財產和貪污的細節。東尼・布林肯說:「但是有人懷疑這麼做的效果,這做法肯定是好壞參半。」傑・強森則認為「有很有力的證據顯示,應該要在選前採取行動,而且不管做什麼,都應該是透過網路,而且要跟俄方對美國攻擊的行動相關。」但是要在網路上跟俄國較勁,卻有著許多重大的障礙存在。布林肯認為,美國很可能會「大敗,如果和俄國在網路空間中,以眼還眼地不斷升高攻擊的話,因為俄國在這方面,對我們的傷害,會比我們對他們的多。」至於有人提的驅回使節這個選項,則被大部份人視為對普丁無效。

歐巴馬的顧問群最後決定,大型的經濟制裁,應該最有可能讓普丁罷手。布林肯說:「財政部非常樂意支持我們採用經濟制裁這種平常不會採用的方式,這真的是一大驚喜。」因為這「等於是對俄進行經濟戰。」這種攻擊行動的意圖很明顯:在選前就讓普丁吃到苦頭,可以讓他不再插手美國大選。可是部份官員卻持相反意見:攻擊行動的風險太高,歐巴馬應等到大選過後,才進行報復。

俄羅斯總統普丁(AP)
歐巴馬的顧問群最後決定,大型的經濟制裁,應該最有可能讓普丁罷手。圖為俄羅斯總統普丁。(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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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歐巴馬其實已經知道該怎麼回擊俄方了,也準備好要出手了。但是,就跟他處理敘利亞和烏克蘭問題一樣,他對於讓局勢升高的可能性,非常的在意。他覺得自己並不是站在制高點來行動:八月時,美國情報單位已經針對俄國駭客可以篡改實際投票數字一事,向白宮作過報告,這件事獲得歐巴馬四位高階顧問證實。知道這件事,讓整個態勢改觀,因為美國選務基礎設施被人滲透了。東尼・布林肯說,早在夏初,白宮內部最主要的考量是「俄方要藉由控制投票箱來改變實際選票的結果,這就是白宮方面一開始最擔心的,所以就費了很大的精力在這上面進行防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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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述的民主黨全國大會的事件,就可以看出俄方想要操縱美國大選選情。而他的下一步則似乎是要破壞美國選民的投票程序。選民登記資料庫是很脆弱的部份。各州依法,要自行維持一套中央化的選民登記名冊,這個名單要當作「全州登記選民正式名冊儲存和管理唯一系統」。而有些州這份名單並沒有加密,非常的不安全。到了九月時,布林肯說,美國情報單位推測,俄方並沒有辦法篡改到足以改變選情的票數。但是根據像約翰・布萊南等官員的說法,駭客還是有辦法在特定地區操縱選民資料庫的總得票數。真如此的話,那傷害會很嚴重。布林肯說:「他們只要煽動選民去質疑選舉的合法性,這產生的效果,就跟真的操縱選舉結果一樣有效,於是這就成了我們最擔心的一點。」

但也正是因為考量到會被作票這件事,造成歐巴馬核心圈成員逐漸傾向要延遲攻擊行動的論述。莉莎・摩納可說:「我們都擔心會讓情勢升高,很擔心一旦走錯一步,就可能破壞和諧,進而讓真實票數成為遭到破壞的目標。」也就是說,要是歐巴馬出手教訓普丁,這位俄國領導人也可以藉由改變真實投票數字來報復,這是歐巴馬所極力想要避免的。從這角度來看,那在投票日前的行動,有可能遭到反擊。約翰・布萊南說:「我們也考慮過其他的攻擊方式,包括去破壞俄國網路機房,但如果這樣做,後果很難預料,因為不知道會不會惹來俄國加倍報復,加碼破壞大選。二○一六年夏天走下來,我們知道俄方可以進行哪些手段,卻不知道他們打算要怎麼做,他們可能還有更多我們不知道的手段沒使出來。」

歐巴馬總統這邊要擔心很多各式各樣的風險,有些相關,有些則是衍生出來的。比如說如果美方太早採取報復行動,那就會害潛伏在俄方的情報網曝光,到時候歐巴馬若需要深入探知普丁意圖時,情報網就不管用了。詹姆斯・克雷帕強調說,美方的情報單位「花了數十億美金」,在俄國收買眼線和線人。一旦美方發動攻擊,就會危及這個情報網路,一旦走到這地步,歐巴馬的團隊就要跟國會,甚至百姓解釋,為什麼要發動這樣的報復,危及數十億美金布好的情報網。因為俄方情治系統一定會盡一切辦法,要找出歐巴馬是循何管道得知他們的秘密、又知道了些什麼。可能白宮內部的情報評估會被人外流出去。也可能是被俄方駭客入侵竊走。但不管怎樣,結果都一樣:會危及美方的線人和情報管道,俄方也會採用新的方式來躲避我方偵測。

*作者大衛.夏默。耶魯大學達文波特學院的副研究員,目前透過美國馬歇爾計劃獎學金於英國牛津大學攻讀國際關係博士。他的報導與分析常發表於《紐約時報》、《紐約客》、《外交》等媒體。本文選自作者新著《民主的弱點:民意,如何成為世界強權操弄的政治武器》(堡壘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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