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山專欄：疫情新世界　又見實物投資潮

從虛物投資為尚到實物投資為尚的投資世界大轉移，的確是今天國際經濟市場社會的盛事，不容輕忽；在臺灣的龐大投資族群，尤其不能錯失這波實物投資潮。

財務投資潮的典範大移轉

全世界經濟市場的財務投資風潮，最近出現重大思維與行動的「典範大移轉」：曾經在1990年代初啟之後旋即快速崛升並幾乎已經完全宰制了全球金融財務市場將近半個世紀時間的「虛物化投資至上時代」，惟在2018貿易戰與2020新冠疫情風暴引申全世界大封鎖政策籠罩襲擊下，已經戛然告終；全世界經濟市場在最近又回到了傳統的「實物投資至上時代」。這的確是一個全球投資人都應該予以高度重視的「新典範移轉」現象與趨勢。

傳統經濟社會為保值增值需要，而以房地產、黃金、稀金屬、能源礦物、大宗物資、農糧作物以及工業製品（如半導體）等「安全價值資產」的實物投資為尚；二次大戰後，實物資產證券化開啟了「虛物化投資時代」，證券的「表徵價值」成為可以完全取代實物量質標準化的交易交付標的，這當然是以貨幣、股票、債券、票券、期貨、買賣憑證、指數等形式的證券或準證券等虛擬價值資產為標的，實即將實物投資交易典範大移轉為虛物投資交易典範。洎自1990年代金融財務管理學應用，引進所謂「財務工程（financial engineering）」操作運用技術為金融資產之經營管理主流之後，全世界經濟投資乃大舉邁入「虛物化投資至上時代」。

貿易戰與大封鎖的「機構破壞性衝擊」

過去三年時間，全球經濟社會歷經兩次重大的「機構破壞性衝擊」，造成世界經濟社會的莫大損害與結構性巨大變化：一是2018年川普貿易戰的啟動與無疆界的波及擴大，一是2020年初乍起的新冠病毒風暴，卻因為所有受創國家政府過度反應介入而紛紛賡續採取封城截路閉市鎖國的「剛性封鎖Lockdown政策」，徹底肢解了全球經濟社會運作的一體性與連結性。這兩大世界級衝擊賡續爆發，所產生全世界經濟整體性撕裂與破碎化負作用，造成非常重大的國際經濟破損：第一個破損是，兩者都同樣倍數惡化了全球經濟產業供應鏈的大斷鏈現象；第二個破損是，造成全世界貨品貿易流通的系統性碎斷頹滯；第三個破損是，一舉高升了國際智慧財產權交易移轉的壁壘隔絕；第四個破損是，加劇了國際社會經濟往來關係的結夥聚力敵對抗反。

疫情後新世界風潮投資新標的

這四個完全悖反了1970年代以來全球化運動好不容易架構起來可共遵共守的世界經濟運作理則，也因此立即惡劣化或根本摧毀了國際競爭社會的人流、物流、金流，乃至於資訊流，已然形成的逐步繁榮暢順的流量/流速之良性演進變化。

人流、物流、金流乃至資訊流的阻宕呆滯，立即肇致全世界製造產業的停滯或倒退發展、全球商業服務業的支離破毀、國際資金移轉流動的「大遲疑大懸宕」，乃至於國際資金投資流動的「大迷失」或「大失落」。 （相關報導： 林建山專欄：臺灣哪來脫鉤中國的力與理？ ｜ 更多文章 ）

當全球製造產業與商業服務產業同時出現「低產出」、「低流動」、「低營收」、「低盈利」之相互糾結成為國際資金投資前景的「大破滅」時，「虛物投資時代」所愛寵的「股債票券貨幣」等半世紀以來的天之驕子們，都紛紛爆發了世紀僅見的必然「從神壇大跌落」悲劇。

而傳統的實物資產，包括房地產、黃金、白銀、稀有元素、大宗物資、糧食穀物等舊時代傳統投資標的，乃又即速崛升，成為疫情後新世界風潮投資新標的。

「安全資產」的追求

在國際投資市場上，所共同追求的「安全資產」，通常被定義為一種違約風險不太可能大幅增加（即便在經濟週期的最黑暗時期）的金融工具。因此，當風險更高的資產突然貶值時，安全資產是可靠的流動性來源。安全資產風險經常會面臨的是通貨膨脹和利率升降風險，但通常不至於會面臨「違約風險」。

2008年之前，由於政府預算赤字不斷下降，來自先進經濟體的高評級政府債券供應大受限縮；為了滿足市場資金出路需求，民間私營部門創造了AAA評級抵押貸款支援證券和其他信貸產品，以為充抵。但事實證明，這些民間產品一點也不安全，乃促使國際投資人蜂擁購買政府債券，尤其是被視為不存在違約風險的美國國債和德國國債；更由於《銀行資本適足率》（Bank of International Settlement ratio；BIS ratio）規範要求，這項對於銀行業必須增加資本和流動性緩衝的監管規定，使得銀行機構大量購買政府債券做為安全資產，讓這一結果更長期地延續下來。然則，既然政府債券的價格由自由市場決定，因此供應短缺的問題理應通過債券價格上升以及由此導致的殖利率下降而解決；008年世界金融海嘯危機的其中一個長期後果是，可被金融機構用於儲存財富、滿足監管要求以及為借入額外資金提供抵押品的「安全資產短缺」，卻因為2015年大量寬之後的美元升值，而遏制了對美元資產的超額需求。

但是，當利率無法降至足以平衡安全資產供需的程度，國民所得和財富縮水，以致消除了對這些安全資產的過度需求；如此結果，可能就會嚴重導致影響全球經濟的「安全資產陷阱」。

原油黃金都將持續升高

在世界金融市場上，2020年上半年國際資金湧向了實物資產表徵的原油和美國高科技股票等；也被視為安全資產而在疫情世界上漲尤為明顯的是美國高科技股票，而形成所謂2020年世界股票市場的「創新行情」。而在主要金融資產商品中，漲幅最高的是原油。紐約市場的WTI（西德克薩斯中質原油）期貨價格比2020年3月底上漲9成以上。產油國啟動大幅減產，同時消費國需求復甦的利多。樂觀看法認為2020年下半年以後，國際原油將維持緩慢上升，值得投資。

被視為安全資產的黃金也被國際資金的持續買入，作為應對股價暴跌的保險，國際市場黃金需求正在繼續提高。

緩慢的經濟成長、大量寬的貨幣政策和「黑天鵝」等因素的促進，世界金價可能會在2020年下半年推至歷史新高。

作為過去一年表現最好的「安全資產」，黃金價格飆升了四分之一，高盛在2020年6月19日發布的報告，已進一步預測國際黃金價格可以突破2000美元；甚至另有智庫機構則已上看「思議不可思議的」4000美元更高位。 （相關報導： 林建山專欄：臺灣哪來脫鉤中國的力與理？ ｜ 更多文章 ）

直到進入2020年7月，全世界對經濟封鎖和實體經濟受損的擔憂揮之不去，更使得「安全資產」的追求需求愈加強勁；除了黃金這項實物資產之外，自2020年4月初以來，白銀和鉑金期貨相對於現貨金屬的價格一直處於較高水準。與黃金一樣，白銀和鉑金的溢價，正促使紐約交易所的現貨庫存大幅增加之中。

證券市場會有迭迭緊縮和起伏波動風險

現在股票市場上，國際投資人所共同企盼等待的是全球經濟復甦，特別是產業經濟部門之景氣復甦，能獲得足夠具體的市場動能與動力；最主要的當然是「市場的足夠現金在哪裡？」和「投資人謹慎心的高與低水準」。

2020年3月至6月美國股市強勁反彈，純粹是金融貨幣因素的超額激勵所致，與當前美國製造業與商業服務業的一敗塗地，形成極其諷刺的對比。

幾乎2020年整個6月份所見，國際投資人很大一部份因素祇因為「被迫入市」，是有高度選擇性的，才會出現「市場中位數股票」事實上竟是實質下跌了約12%，特別是，這正映現出了主要航空公司，酒店，賭場和零售商等核心的商業服務業，其營運及獲利水準的復甦狀況，光是2020年6月底就比6月初高點，嚴重巨幅衰降了幾乎20%以上。因此，2020年下半年，可預見國際股市價格的平均水準，不容易維持繼續向上格局；甚至於還有極大可能性導致領頭的美國市場，會迭迭出現緊縮和起伏波動的全新交易市場格局。

「虛物化投資至上時代」之趨向終結

目前國際股市的流動資金充足，但是，專業人士幾乎很少數會敢於「過度槓桿投資」，或採取「動量投資策略」的。2020年6月26日週五美國花旗集團所發佈一項最新《機構基金管理人調查》結果，顯示大多數機構基金管理人都很謹慎，手上所維持的現金水準，幾乎已是既往「長期平均水準」的兩倍；大多數機構基金管理人更認為：「2021年的企業利潤預測過高」，整體態勢並不牢靠；甚至於有70%以上機構基金管理人認為，標準普爾指數2020年底前還會下跌20%。

倒是這些機構基金管理人都看好疫後世界的醫療科技發展前景，包括圍繞著藥物治療、基因治療等醫療產業的許多不同細分領域，如利用大資料實現線上就診，虛擬醫生診斷等新興趨勢崛起，因此產生的很多創新型醫藥科技上市公司。

另外，比如互聯網經濟中的社交媒體和電商行業、非現金移動支付產業，也同樣受到機構基金管理人青睞的領域證券投資重點，當然也值得參考。

整個趨勢現象看，這不啻已然明確映現出「虛物化投資至上時代」的終結。

臺灣投資人應有面對挑戰之準備

面對這樣子的國際資金追求「安全資產」實物化投資大趨勢，在臺灣的投資人，應該有以下幾項重點認識與應對挑戰之充分準備：

第一，受到全世界主要國家為振興疫災後經濟景氣，紛紛競採擴大赤字財政支出及大撒幣量寬低利率救市措施影響，尤其是世界第一強權美國的大亨川普政府，已然在2020年5月就大手筆祭出財政支出三兆美元及貨幣量寬釋出二兆餘美元，這五兆美元的釋出，當然立即大大騷動了外匯市場及股票等金融資產交易市場；在「強勢美元」已將漸漸轉弱勢之際，美國股市卻大漲，其所帶動的全球變化，當然臺灣經濟亦無法例外於其中。

第二，美國財政貨幣兩大政策態勢，將極其嚴肅地促使國際資金大量流出美國；此與1970到1990年代全球資金流動，悉以先進國家社會之間交互流動為主不同，2020這波國際資金的流量與流向，有逾八成五以上資金流向亞洲區域經濟國家，這可以說將給予臺灣一個極佳機會，能否有效引進這一波國際資金溢流進臺灣來，但看政府管控政策的開放鬆綁情況，以及民間經濟部門表現為取決。

然則，這波朝向亞洲湧動的龐大國際資金，足可帶動臺灣股市有秩序積極向上，在近期未來，應該是可以肯定的。但看，臺灣是否已經準備妥當。

給新世代臺灣年輕人進場投資的忠告

第三，從基本市場格局看，2020臺灣股市應該是「金融力導向型股市」或所謂的「資金流導向型股市」乃至於「重點式科技力導向型股市」；此與三十年前臺灣股市一向長期存在的「生產力導向型股市」或者是「貿易力導向型股市」的特徵與交易市場經濟行為，幾乎完全大相徑庭。這是今天臺灣廣大投資人必須嚴正釐清及確切掌握之關鍵。

第四，決定臺灣股市走向的，早已不再是「散戶的螞蟻雄兵」，而是「機構投資人」institutions investors：而且，各類別股票的起落漲跌並不相同，即使是同一類別廠商股票的際遇亦大相徑庭，仔細聽看與理智分析的「事前工夫」，絕對不能少。這是給予臺灣新世代年輕人進場投資的極重要忠告。 （相關報導： 林建山專欄：臺灣哪來脫鉤中國的力與理？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財團法人環球經濟社社長兼公共政策研究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