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紀宇專欄：在危機中樹立典範，美國新冠肺炎捍衛戰士佛奇

雷根、老布希、柯林頓、小布希、歐巴馬、川普，6位跨越40年的美國總統有什麼共同點？他們的公衛決策與施政都曾經諮詢同一位專家：美國國立過敏與傳染病研究院（NIAID）主任佛奇（Anthony Fauci）。佛奇博士在1940年的耶誕夜誕生，80年後，許多美國人應該會同意：他是上天送來的禮物。

原因很簡單，截至3月30日，美國新冠肺炎（武漢肺炎）病例逼近15萬人，死亡超過2500人。如果以人口規模做比較基礎，美國的疫情遠比始作俑者中國嚴重，對此，川普總統要負最大責任，先是輕忽失機，之後粉飾太平，徒然讓號稱擁有全球最強公衛體系的美國，至今看不見疫情的隧道盡頭。所幸主昏臣賢，美國公衛界還是有能人勉力彌縫扶掖，其中的典範人物就是佛奇。

佛奇生於紐約布魯克林（Brooklyn），看姓氏就知道是義大利移民後裔。佛奇的父親開了一家藥房，他從小就在瓶瓶罐罐之間長大，似注定了要走醫藥之路。從康乃爾大學醫學院（Cornell University Medical College）畢業、完成實習之後，他進入國家衛生研究院（NIH）轄下的NIAID，一待就是半個世紀，成為全美甚至全球最頂尖的免疫學、傳染病專家。1984年，佛奇升任NIAID主任，36年來改朝換代，他有多次機會接掌NIH，但始終堅守NIAID崗位。

1980年代初期，美國出現一種新型的嚴重傳染病，患者多半是男同性戀者，因此保守派的雷根執政團隊不當一回事，是佛奇與美國公衛總監（Surgeon General）庫普（C. Everett Koop）合作讓相關議題浮上檯面，大力推動美國政府的愛滋病（AIDS）防疫工作，並展開跨國合作。光是這項貢獻，就足以讓佛奇在公衛醫學史上留名。

今年1月下旬，新冠肺炎從中國出發、席捲全球，佛奇再度披掛上陣，加入白宮冠狀病毒專案工作組（White House Coronavirus Task Force）。這個任務編組由副總統彭斯（Mike Pence）領銜，成員洋洋灑灑20餘人，但眾所皆知，職責最吃重的就是佛奇與另一位美國公衛女傑柏克斯（Deborah Birx）。

佛奇臨危受命的時候，應該已經有所體認：疫情險、政情更險；病毒難纏，一個以無知反智、欠缺耐性、忽視專業著稱的總統更難纏。佛奇年近八旬，新冠肺炎可能是他職涯最後一役，可能也是最險一役。

3月中旬，美國疫情開始急遽升溫，川普被迫直視現實，但出於政治考量，報喜不報憂。於是我們看到佛奇苦口婆心，密集接受媒體訪問，盡可能讓公眾瞭解疫情的嚴重性，以及各項嚴峻公衛措施的必要性，有時甚至公開（當然仍保持尊重）與總統唱反調。從疫情預測、病毒檢驗到新藥研發，佛奇一次又一次在公衛專業上讓川普無地自容（當然是不得不如此），副作用則是讓自己成為美國極右派「川粉」的公敵。

佛奇對總統大人「不敬」的言行「曝光」之後，極右派川粉很快就群起而攻之，在社群網路上繪聲繪影各種假訊息與陰謀論，指稱佛奇屬於一個秘密的「反川普集團」，是川普死對頭希拉蕊．柯林頓（Hillary Clinton）的暗樁，是一個別有所圖、不值得信任的自由派分子……

國王的新衣經不起撩撥，美國極右派向來以弱智反智、政治掛帥著稱，他們對於種族歧視、文化歧視的耽溺，對於全球氣候變遷的否定，都是最顯著的例子。但是這一回面對新冠肺炎疫情，如果科學專業又被踐踏，被耽誤的將不只是美國，全球的防疫工作也將難盡全功，而且情勢恐怕會快速惡化。 （相關報導： 防疫外交》互惠採購酒精、不織布原料　外交部促成台灣、澳洲防疫合作案 ｜ 更多文章 ）

儘管多種跡象顯示，川普對佛奇越來越感冒，但老驥伏櫪，不須逢迎，佛奇仍然繼續扮演公衛的傳教士、疫情的捍衛者，繼續對美國民眾大聲疾呼。而且老先生日新又新，還透過社群媒體觸及新世代，與美國職籃（NBA）巨星柯瑞（Stephen Curry）合作開Instagram直播；上臉書接受創辦人祖克柏（Mark Zuckerberg）的專訪；連續上4位YouTube網紅的節目暢談防疫工作，熱誠令人動容。

另一方面，川普這回似乎終於學乖，近來的防疫決策還算中規中矩。主要原因可能在於，對川普而言，肉眼不可見的新冠病毒有如另類的「政敵」，不受恐嚇、無從利誘、難以欺瞞，讓他慣用的政治伎倆無用武之地，只能老老實實回歸專業。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下一回川普遇到危機，身邊未必容得下像佛奇這樣的諤諤之士，美國乃至世界各國恐怕要再吃一回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