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聞》川普追殺華為，台積電超前部署應變解密

中美貿易戰升級為科技霸權爭奪戰，美國全力圍堵中國科技業藉由取得美國技術、專利而發展，中國科技大廠華為也成了美方首要目標。

兩岸資通訊產業關連密切，美方制裁也牽動台灣的資通訊產業，其中包括對科技龍頭台積電的影響。 

受到武漢肺炎疫情在美國擴散，美國政府對華為升高制裁的相關討論，似乎暫時「只聞樓梯響，不見人下來」。面對疫情升溫及美股崩跌等不利因素，川普是否還會在此時對華為下重手？但即使延後出手，為削弱華為競爭力，美國將來還是會有進一步動作。

台積電向來保守穩健經營，對於市場上會影響到公司營運的各種變數、事件，只要發生的機率超過5成，台積電就會啟動應變計畫。面對美國對華為的追殺，台積電也已準備好一套化危機為轉機應變劇本。

在中美貿易戰方興未艾之際，做為全世界晶圓代工龍頭廠的台積電，已成為美國「國安等級」的議題。去年十一月二日的台積電運動會上，創辦人張忠謀就說出這麼一句話：「台積電已經變成地緣戰略家的必爭之地。」顯見台積電的重要地位不言可喻。只是台灣這個「護國神山」，卻因為技術能力的強大，牽動著中美兩大國的博弈之戰。

美方第一波禁令未鎖住台積電

放眼全球，擁有七奈米以下製程技術的晶片製造廠，僅有台灣的台積電與南韓的三星（Samsung）兩家，不過台積電製程已經升級至N7+等級，比三星略勝一籌，成為全世界兵家必爭的對象。這也使得美國政府想「控制」台積電的力道愈來愈強。

一位不願意具名的基金經理人表示，不單七奈米製程，台積電五奈米製程良率也狠狠超越三星。因此，造就台積電在先進製程客戶的廣度與深度，其他競爭者難以望其項背；某個客戶訂單減少，另一個客戶的訂單可能馬上就補上。

投資圈盛傳，英特爾（Intel）私底下已經展開與台積電的長期合作，明年兩家公司的業務合作關係就會明朗化。換句話說，縱使將有美國技術含量的半導體設備納入計算，造成台積電源自美國技術比重超過一○％，無法出貨給華為，影響恐相當有限。

華為旗下的ＩＣ設計大廠海思，是台積電的第二大客戶，約占台積電營收的一二％，僅次於美國蘋果（Apple）的二○％強，海思投產的手機晶片幾乎全都是七奈米的先進製程，是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最忌諱的關鍵產品。

美國政府在去年五月祭出「華為禁令」，將華為列為出口管制黑名單，要求美國企業沒有獲得許可前，不得銷售或轉移技術給華為。川普發布命令後，台積電第一時間以技術含量源自於美國沒超過二五％為由，持續正常出貨給大客戶海思，這個華為禁令對台積電完全沒有影響。

禁令升級，衝擊最大是美國設備廠

為了綁住台積電的先進晶片供應不流到中國，去年十月，傳出美國政府把中美貿易戰升級為「科技戰」，甚至是「軍事戰」，美國國防部要確保軍事用的先進晶片供應無虞，點名台積電是美國國防部說服前往美國投資設廠的主要名單，打算要把台積電綁在美國。 （相關報導： 新新聞》台積電遭蘋果砍單，富士康拚3月全面復工 ｜ 更多文章 ）

不僅如此，今年二月更傳出美國政府打算將華為禁令升級，美國商務部有意修改《外國直接產品規則》（Foreign Direct Product Rule），從原本限制外國公司將美國技術用於別國軍事或國家安全產品，改為限制外國企業使用美國設備替中國生產晶片，以徹底切斷中國取得美國半導體技術的管道。外界認為，一旦禁令升級，台積電恐受衝擊。

不過，一位熟悉台積電的半導體業者指出：「一旦修法過關，衝擊最大的不是台積電，而是美國的半導體設備商。」

目前全球半導體設備占產業比重，以美國應用材料（Applied Material）最大，約占四○％，美國科林（Lam，含之前合併的Novellas）占二○％，位居第二，第三名為美國科磊（ＫＬＡ），占一○％，美國供應商加起來約七○％，其他日本東京威力與荷蘭的艾司摩爾（ＡＳＭＬ）大約占二五％，「半導體設備商當前最大採購方來自中國，若美國這麼做，美國這三大設備廠預估可能要裁員五○％，這對美國半導體業者的衝擊更甚於台灣，所以半導體業者早已積極對美國政府部門進行遊說。」

因此，半導體業者認為通過這項禁令的可能性不高。假使該法強行通過，台積電也已經有所因應──最壞的打算就是：放棄華為、海思的訂單。「海思雖然是台積電第二大客戶，但台積電的先進製程供不應求，很多人都在排隊等候補。」半導體業者觀察。

華為已轉移部分處理器訂單

台灣經濟研究院半導體產業研究員劉佩真表示，美國原訂於二月底召開內閣層級會議，針對是否對華為提升制裁禁令進行討論。受到武漢肺炎疫情在美國擴散的影響，該會議延後至三月中旬舉行。面對武漢肺炎疫情及美股崩跌等不利因素，川普是否還會選擇在此時再度對華為下重手？但若將時間拉長，美國為削弱華為的競爭力，勢必有進一步的動作。

劉佩真說，深入分析，美國不斷拋出將升高對華為制裁的訊息，或許也是逼迫台積電到美國設廠的談判籌碼之一。

一位前台積電員工表示，台積電是家保守穩健經營的公司，對於市場上會影響公司營運的各種變數、事件，自有一套觀察、分析的系統。只要事件發生的機率超過五成，台積電就會啟動應變計畫。台積電董事長劉德音、總裁魏哲家聘用前英特爾全球公共政策副總裁克利夫蘭（Peter M. Cleveland），與其說是要遊說美國政府，不如說是想要更快速瞭解美國政府的想法，超前布署。

事實上，華為創辦人暨總裁任正非對美國制裁一直保持高度的警戒心，除積極提高零組件自製率，旗下海思半導體也努力擴大分散晶片製造來源。日前華為已將部分在台積電十二奈米製程投產的麒麟（Kirin）七一○處理器訂單，轉移至中芯國際的十四奈米製程投產。法人透露，中芯十四奈米製程良率不盡理想，短期之內，若美國無進一步的動作，大部分的麒麟七一○處理器訂單，應該還是會在台積電南京廠投產。

台積電去年獲利約三四五二億元新台幣，若從財報數字來看，台積電南京廠僅貢獻約十二億元的獲利，還低於世界先進。美國禁令未擴大前，縱使華為啟動轉單，台積電也不用太緊張。

大咖廠商在賭疫情最遲五月可控

「對台積電來說，華為很重要沒錯，但如果美國堅持，他們也會退讓。」竹科人士說，排隊等著台積電接單的包括：高通（Qualcomm）、NVDIA、超微（ＡＭＤ）等美國晶片大廠，因為台積電七奈米的先進產能有限，早已供給大於需求。 （相關報導： 新新聞》台積電遭蘋果砍單，富士康拚3月全面復工 ｜ 更多文章 ）

其中，高通在前年就因為沒排到台積電的七奈米製程，只好將部分訂單轉到三星，屬於訂單外溢現象，NVDVIA過去也發生過，這種情況在台積電已屢見不鮮。所以海思的量若釋放出來，很快也會被“book”（訂）走，因此放棄海思訂單，對台積電短期震盪難免，但長遠影響不大。

現階段，台美關係雖然處於雙方斷交以來最好的狀況，但據政府官員私下透露，蔡英文政府在美國對華為禁令這件事情上，絲毫幫不上台積電的忙。

當前對台積電而言，武漢肺炎疫情的影響比華為禁令還嚴重，因為華為只是單一客戶，疫情擴大則影響整個供應鏈及消費信心。

「若全球疫情能在四、五月分控制下來，對半導體的影響就不會太大；然而，若拖到五、六月，可能情況就會逆轉。」竹科人士說，即使疫情已經影響電子產品的供應鏈，世界工廠中國還沒有全面復工；如今疫情又從亞洲蔓延到歐洲，最終可能會衝擊到消費者購買的意願，但多數電子大廠還是不敢抽台積電的單。

不怕禁令升級，怕疫情影響需求

半導體業者分析大廠不抽單有三個原因：一是多數認為武漢疫情不會太久，大約三個月內就會平息；二是現在市場上先進製程都滿載，不只台積電，連世界先進的八吋廠也被搶翻天，大廠擔心抽單後會搶不回來，所以寧願卡位，也藉機補庫存；三是當前手機市場已不流行飢餓行銷，消費者買不到蘋果，就會轉去買三星或小米，沒有忠誠度。多數廠家認為疫情緩和後，景氣會有爆發性的成長，若手機廠沒有把庫存補足，就會落後同業，因此大家都不敢怠慢。

「疫情短暫衝擊是難免，但晶片供給量不變，廠家就會以延長庫存因應，大咖廠家絕對有能力背庫存，但小廠周轉金不足，可能只能支撐三個月，時間拖長，壓力一定會大增。」竹科人士指出，一般半導體廠家的庫存量大約抓六十至七十五天，大咖廠家可以忍受到一二○天，約四個月的時間，萬一疫情蔓延到五、六月不見平緩，「屆時大咖廠家的庫存壓力就會增大許多！」

但重點是到時誰會開出抽單的第一槍？第一大客戶蘋果、高通或是其他？有法人擔心，若大咖庫存到了一二○天的臨界點，卻不見需求回升，就有可能減少對台積電的下單。只要有一位大客戶啟動，連鎖效應就會跟著來，這才是台積電最不樂見的慘況！

至於到美國設廠，一位法人解析，「台積電前二○％的美國客戶，占了它八○％的營收，到美國設廠應該會成形，因為晶圓代工廠已經是高自動化製程，人力成本相對較少。且親近客戶，對台積電而言，不是壞事。」 （相關報導： 新新聞》台積電遭蘋果砍單，富士康拚3月全面復工 ｜ 更多文章 ）

因為海外市場流失，華為去年第四季手機銷售出現明顯衰退的跡象，顯見美國制裁的後遺症正慢慢顯現。兆豐投顧董事長李秀利表示，商業市場的運作有很多灰色地帶，倘若美國升高制裁，華為縱使無法直接下單給台積電，還有很多變通的方法，台積電在半導體產業獨特的地位，短時間恐難以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