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紹煒專欄：中日德全操控匯率害老美？該幫川普上堂匯率課

川普火力四射，除了中國是「當然且永遠」的匯率操控國外，名單上又增加了日本、德國。川普算是把絕跡百年的重商主義思維發揮到極緻，似乎美國飽受其害，不過，事實並非如此，倒是美國因此占盡便宜、享盡利益。

中日德是匯率操縱國，不能賺美國的錢？

川普從競選時就一直痛罵中國是匯率操縱國家，刻意壓低人民幣匯率，讓其出口更有競爭力，藉此把商品賣到美國、賺美國人的錢；他說上任後馬上要把中國列為匯率操縱國、對中國進口產品課以45%的高稅率。

上周，這個匯率操縱國的「邪惡軸心國家」名單增加日本與德國；他說日本等國多年來操縱外匯市場，「他們玩轉貶值手段，而我們就像一群傻瓜一樣坐視不理」；他還點名日本汽車業，指日本讓美國車無法在日本市場銷售，但日本車卻大量進入美國市場。接著是其首席貿易顧問出招，指歐元已成為「隱性的德國馬克」，被德國操縱，以創造大量的貿易順差。

所以，任何一個只要對美國有較大數額貿易順差的國家，都是匯率操縱國，其隱含的價值判斷是：美國有順差才是好事。這是典型的生意人想法，「要賺錢」才是好事、才是贏家；在經濟思路上則是重商主義想法─國家要把金銀財寶往國內運才是好事。

錯誤的重商主義，美國其實占盡便宜

不過，重商主義老早就被揚棄，經濟學之父亞當史密思250年前在《國富論》中就準確指出，一個國家的的強弱與貧富，不是看有多少金銀財寶，而是以其生產能力與效率而定，也因此其大力鼓吹自由貿易、國際分工。歷史上著名的案例是英國與西班牙─英國揚棄重商主義走自由貿易而盛，西班牙死守重商主義、拚命把金銀財寶往國內運而衰。

而且，換個角度看，其實美國也是占盡便宜。因為美元強勢，讓美國能以更便宜的價格從世界各地買到其需要的東西─不論是民間消費品或企業的投資設備，這些都讓美國人的生活品質（至少在消費與物質方面）提高、生產效率更佳。某個角度而言，老美只要開著印鈔機，就讓各國人民辛苦工作、生產商品並以低價提供給美國人享用，豈不快哉？

「芬里特困境」，全球經貿架構美國註定貿易逆差

如果從一個更大的全球經貿體系結構來看，美國幾乎是註定是一個貿易逆差國家。由凱因斯主導的二戰後全球經貿體系，其基礎就在以美元為核心建立的「美元本位」國際貿易架構；各國貨幣與美元掛鉤，但不能兌換黃金，只有美元能兌換黃金─但到70年代尼克森時代連美元兌換黃金也廢除，世界成為百分之百的美元本位制。

在美元本位制下，無論是否與美國貿易來往，從個人至企業再到國家，都有強烈的美元需求，作為全球準備貨幣，美國必須源源不絕的供應全球需求，從而無可避免的出現貿易逆差；但美元作為全球準備貨幣又要求美元必須穩定、是一個順差─或至少平衡的國家。這個內在矛盾就是50多年前經濟學家芬里特提出著名的「芬里特困境（或難題）」(Triffin Dilemma)。雖然尼克森砍斷美元與黃金的連結，布雷頓森林體系崩潰，但此一矛盾至今仍難解。 （相關報導： 川普經貿大員嗆德國：操縱歐元匯率、獲取鉅額貿易順差 ｜ 更多文章 ）

這個結構性因素讓美國長期處於貿易赤字中；30多年前，美國對日本有嚴重的貿易逆差，因而有1985年的廣場協議，逼迫日圓大幅升值；但實際上也未能解決逆差問題；今日則是對中國有高額逆差。即使川普成功逼使這些對美擁鉅額順差國變逆差─其實以貿易結構來看毫無可能，美國還是會對其它國家產生貿易逆差，因為那個全球準備貨幣地位造成的芬里特困境尚無解方─除非美元不再作為全球貨幣準備─但美國將受害更深、全球經濟與金融也將大亂。

全球準備貨幣角色讓美國享受利益

美元成為全球準備貨幣，事實上讓美國享盡好處、占盡便宜─它讓美國在戰後就一直是全球金融的主導者，擁有貨幣印刷權益的利益盡歸其所有；美國可無限制的對外舉債、滿足其國內需求，卻不必擔心倒債、崩潰問題，因為貨幣印刷權在其手上。對美國外債升高是否需要擔心的問題，前FED（聯準會）主席葛林斯潘就曾務實又精準的說，不必擔心，「因為我們有貨幣權」。

2008年的全球金融海嘯，美國並未崩潰，因為那些老美製造出的有毒資產，透過全球美元體系分流全球，其它國家「協助」老美分擔了過半的有毒資產。這些都是美元作為全球準備貨幣，讓美國享有的特權與利益。許多國家對美國的貨幣權羨慕不已，從歐元問世至人民幣崛起，都有取代美元之意圖雄心，美國則全力護衛美元地位─顯然作為全球準備貨幣利益多多。而美國在海嘯後因應國內經濟與金融情勢需要而大推量化寬鬆（QE），讓美元貶值，美元指數一度跌破80，大概也難逃「操控匯率」的指責。 （相關報導： 川普經貿大員嗆德國：操縱歐元匯率、獲取鉅額貿易順差 ｜ 更多文章 ）

川普，上堂國際貿易與匯率課吧！

川普應該上堂國際貿易與匯率課，才不會錯把國家經貿當企業經營，以為只有順差代表「有賺錢」才是好事；更不會在中國阻擋人民幣貶值時，還大罵中國操縱匯率（指蓄意貶值）；也不會因對歐元區內部國家發展與競爭力不同的無知，說出德國操縱歐元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