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投名狀》裡有一句最有名的話：「搶錢、搶糧、搶娘們！」
這句話無疑地是貫穿全片核心價值的一句話，我們從很多種角度來分析，這句話都能有不同的解讀。首先，「紀律嚴明」是我們對一個優秀部隊的評價，但是「紀律嚴明」的軍隊能不能打勝仗？起碼清末名臣曾國藩為我們否定了這一點。曾國藩的湘軍不屬於清廷正式編制部隊，算地方團練的一種，基本上就是義勇軍。清廷當時的綠營、八旗軍根本不能打，只能讓地方團練上場，曾國藩的直屬湘軍，就打仗而言，那還真是一個慘字，靖港水戰中，曾國藩親率的湘軍被太平軍的石祥貞擊敗，曾國藩還投水自盡，還好他平常人緣不錯，被部下撈了回來。
曾國藩嚴禁自己的部隊「燒殺擄掠」，結果是常吃敗仗，理由很簡單 ——「 沒有誘因，誰為你賣命？」當時正規軍隊欠餉算很常見的事情，一拖三五個月也不足為奇，義勇軍就更別說了，發餉有一搭沒一搭的，曾國藩所謂教條式的「紀律嚴明」，就在軍餉不齊、攻城後又無利可圖的因素下，屢戰屢敗。
但曾公的能耐，不在用兵、而是用將。太平天國裡最能打的翼王石達開，一生最大的嘆息就是沒辦法滅掉曾國藩。1853年，石達開在江西大敗湘軍，全圍曾國藩於南昌，此時收到東王楊秀清返回天京的要求，石達開離去之前，大嘆：「今天放虎歸山，必後患無窮啊！」旁邊有部署問說：「我看曾國藩用兵也不過一般，怎麼如此說呢？」石達開回說：「曾公用兵的確爛透了，可是遣將可是一流的好啊！」
曾國藩的直屬湘軍確實挺廢的，不過九弟曾國荃的吉字營和鮑超的霆字營戰力可是超強，基本上，整個太平天國可說是這兩人滅掉的，然而吉字營跟霆字營就是貫徹了「搶錢搶糧搶娘們」這句中心思想，軍紀敗壞至極，所破之城無不姦淫擄掠打砸搶。南京被曾國荃破城時「沿街死屍十之九皆老者。其幼孩未滿二、三歲者亦被戳以為戲，匍匐道上。婦女四十歲以下者一人俱無（均被虜），老者負傷或十餘刀，數十刀，哀號之聲達於四方」，這就是另一種湘軍。
清廷知不知道？知道，可是沒辦法，把你吉字營跟霆字營抄掉，立馬湘軍就謀反了？曾國荃知不知道？知道，可是沒辦法，不讓部下用燒殺擄掠來賺錢，哪生錢養軍隊？湘軍過了兩年苦日子，這時候敢嚴禁劫掠，那軍隊馬上就要譁變了，於是第一屆南京大屠殺的結果，城中死者二、三十萬人，四王府劫掠一空，上報說親愛的皇帝，我幫您檢查過了，南京城沒東西，所以沒什麼好上繳的，不過清廷順勢要求裁撤湘軍，順便連欠的幾百萬軍餉都一筆勾銷了，這一齣戲到此落幕，曾國藩和曾國荃升官。
真正能貫徹軍紀，又能百戰常勝的，反倒是石達開的軍隊，行軍之處軍紀嚴明又愛護百姓、他招攬能人下士，丈量土地人口，恢復戰亂後的政府機能，還吸引清廷許多人才依附。然而石達開的下場，就是功高震主，不得已用長征的名義逃出天京，最後打到兵盡糧絕被俘、凌遲之。據說石達開被凌遲的時候，不管身上割了幾刀，石達開就是不出聲，一直到命終，死時才36歲，千百年來獨一位，奈何天妒石敢當，這就是歷史。
回到今天，我們尚且過著太平日子，已沒有所謂「搶錢搶糧搶娘們」這回事，不過商場如戰場，當企業要求人才的績效，必定要先談妥條件，你幫我賺多少、我分你多少，案子到手後，你好我好大家好。若經營者只是不斷地用權術、話術、心術來控制下屬，事成後又分不其應得利益，人才立馬就走，決不逗留，那下一仗誰來打？商場上，你待我誠、我報之以實；你對我忽悠、我報之以現實，這是再清楚不過的道理。在實質的利益下，團隊才有前進的動力，多少社會上的優秀經營者，唯獨此事不清明。中國跟台灣這幾年來，都在探討人才的「狼性」，但討論前請先有個概念 ——狼是要吃肉的。 （相關報導： 李又宗專欄：國民黨的魔鬼式文宣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導演、影像工作者。現為牡羊座創藝影像有限公司負責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