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投書：素食、農藥與黑鳶，一場被隱藏的倫理代價

黑鳶曾是台灣相當常見的猛禽，卻在一九八〇年代幾乎從天空中消失，族群數量一度跌至不到兩百隻。

牠們並非遭到獵殺，也不是成為人類餐桌上的食物，而是死於農藥與老鼠藥所造成的連鎖中毒。這段歷史不只是生態悲劇，更是一面鏡子，映照出現代社會在飲食選擇與倫理想像上的盲點。

過去為了防治鳥害與鼠害，農政單位曾指導農民使用加保扶與老鼠藥，這些毒物先殺死田間的小鳥、老鼠與無數小型生物，再被黑鳶等猛禽撿食，毒性沿著食物鏈層層累積，最終導致族群幾近滅絕。

後來相關研究促使政府禁用部分農藥並停辦滅鼠週，黑鳶數量才逐漸回升。然而，後續調查也顯示，其他猛禽體內仍可檢出老鼠藥成分，顯示問題並未真正消失，只是轉換了形式。

這段歷史提醒我們，殺害生命不一定發生在屠宰場或餐桌上，也可能隱藏在制度、政策與看似合理的農業生產流程之中。

許多素食主義的討論，往往將「不吃肉」視為「不殺生」的保證，卻忽略現代農業高度依賴農藥與環境用藥的事實。大量植物性食物的穩定供應，往往伴隨著非目標生物的犧牲，只是這些死亡發生在田野與土壤中，因此不易被看見。

當人們以「這不是我親手造成的」來安慰自己時，實際上只是將責任轉移給制度，卻仍然享受制度所帶來的便利。這種距離感，容易讓人誤以為自己站在道德的安全位置，卻忽略了背後同樣存在的生命代價。黑鳶與其他猛禽的中毒案例，正是這種隱形成本的具體呈現。

問題的核心，並不在於是否選擇素食或葷食，而在於是否願意誠實面對一個現實：人類的生活方式，本就難以完全避免對其他生命造成傷害。否認這一點，並不會讓傷害消失，只會讓它更加不可見。相較於宣稱自己毫無責任，更成熟的倫理態度，應該是理解限制、正視代價，並在可能的範圍內降低衝擊。

黑鳶能夠重新出現在台灣的天空，並非因為人類變得完美，而是因為有人願意承認錯誤、修正制度。這段歷史提醒我們，對生命真正的尊重，不在於標榜立場，而在於看見代價之後，仍願意持續反思與調整。 （相關報導： 中市潭子區現猛禽黑鳶　農業局籲柔性驅離勿餵食野生動物 ｜ 更多文章 ）

​＊作者為戶外生態創作者／野地紀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