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春vs.唐諾:老派文章有魅力,臉書發現梁啟超?

2016-04-24 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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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點來了,在這篇散文最後幾行,作者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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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自一場幻夢中醒來,走到院中,看到竹子做的門不知什麼時候被誰關上了,也不見牧羊女。只見雨絲飄盪,畫中景致逐漸朦朧,什麼時候畫中的小牧女會再來眼前那間白色的亞麻牧衫。

看完我大概就知道這個故事不是真的。作者沒有把畫中的牧羊女編織成一個完整的小說,而是用了一個故事套子,上一代不允許下一代自由戀愛會造成悲劇。作者確實也在文章中這樣寫:

牧羊女說我的故事完了,我是一個小小的逃犯,但您好心的姐姐還當真以為我是個孤兒。我其實是有外祖父及母親的,並且還是個千頭羊的繼承人。妳們會蔑視我用孤兒的身分來欺騙你們嗎? 作者說;不,孩子,妳父親的薄倖、祖父的固執,造成了妳的不幸。一個如此忠於愛情的孩子,覺不會欺騙,妳應該自我們這得到真誠的祝福。

讀到這裡,我發現作者想講的是男人的固執及薄倖是造成兩代女性悲劇的原因。作者用散文敘事,這成了非常好的掩護,文章中有適當的修辭及充分的詠嘆和憐憫,所以這些情感就算讀者無法理解,也不能反駁。這類散文中,每當作者無法使用一些知識及見解去切入到某些題材時,他們經常會寫「我最喜歡」什麼,這樣一來讀者就沒辦法與之論辯,因為喜歡是最簡單的情感,你無法反駁他人的情感。只是當我們說我最喜歡、我最愛或者深深地打動我的某一張畫,多半也表示了對這幅畫沒有更多客觀的了解。

白話文運動展開的當時,抒情文變成一種掩體,它就像防空洞,所有的砲彈無法打到,因為寫者所發表的是真摯的情感。當時表現真摯的情感有一套固定的修辭,那就是把風景、季節跟人內在的情感呼應起來。這種情景交融,以景寫情,好像看起來理所當然的抒情手法,後來成了散文套路。我認為這種抒情文後來讓人喪失自己情感表達的方法。

〈牧羊女〉是篇大名作,它應該是作者第二暢銷的作品,當年擁有數量可觀的讀者,所以有一長段時間是廣被認定好文章的示範,國語文老師也會拿出來教。但是這些名篇、名作以及名家並不是唯一好文章的標準,就看這些文章放到我們面前,我們有沒有能力分辨。

如果無法分辨討論,那麼當這類文章慢慢無法被後來的人理解,大部分讀者便會對名篇、名作、名家搖頭嘆氣說,啊! 我不懂文學。這還是比較慈悲的讀者,比較嚴厲的讀者,從此可能就覺得文學是胡扯,什麼都不是。我年輕時曾聽人說前中研院院長吳大猷先生說過:「我是學物理的,但是我懂歷史,那你們學歷史的可能懂物理嗎?」當時我覺得這話非常好玩,可是回頭想想,如果把「歷史」代換成「文學」,我是不是能接受?恐怕如果文學只有那些以景寫情的抒情文,我對吳先生的論點接受度會蠻高的。懂文學跟創作的人如果從來沒有更細膩、準確地把那些讓自己的文章能夠得到修練的心法與下一代的人分享,世世代代的讀者都只在白話文運動初期階段的文章打轉,所有的歡喜讚嘆到今天還是只能歡喜讚嘆。那一代作者可能對於他們能操縱豐富多樣的白話文原料就感到歡喜讚嘆,他們所感傷或喜愛而歡喜讚嘆的對象,也許是那個新的語言。到今天,我們能怎樣能豐沛自己對於文章閱讀的認知,可能還有很漫長的路要走。我只是透過自己的文字和經驗,提供有效率的途徑或行走途徑,讓這個探索旅程變成輕鬆或美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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