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最可怕的戰爭：蘇丹內戰恐已致15萬人喪生，75萬人瀕臨餓死

蘇丹，一個坐擁石油、黃金也挨餓的國度，正在被政府軍隊及非政府武裝團體兩大勢力撕裂。儘管傷亡數字尚不明確，但據《華盛頓郵報》29日報導，美國駐該地區最高官員表示，蘇丹內戰恐已造成約15萬人喪生。

蘇丹政府武裝部隊（SAF）領袖布爾漢（Abdel Fattah al-Burhan）及準軍事組織「快速支援部隊」（Rapid Support Forces，RSF）指揮官赫梅蒂（Mohamed Hamdan “Hemedti” Dagalo）2019年聯手推翻獨裁者巴希爾（Omar al-Bashir），兩人卻在短短幾年內陷入惡性權鬥。2023年4月，內戰在首都喀土穆（Khartoum）和長年戰亂的達佛（Darfur，又譯「達富爾」）爆發。

過去15個月以來，蘇丹內戰帶來了無數災難和恐怖，其影響可用最高級來形容：最大規模的國內難民危機，約1100萬人被迫逃離家園；最大教育危機，約1900萬名兒童無法上課；以及最大的饑餓危機，約2660萬人（超過一半人口）處於「糧食不安全」狀態，約75萬人處於飢餓邊緣，面臨最極端的營養不良狀態。

國際非政府組織「無國界醫生」（MSF）22日發布名為「戰禍殃民—蘇丹衝突和暴力讓民眾承受的代價」的報告指出，蘇丹政府武裝部隊（SAF）、快速支援部隊（RSF）對全國民眾施加令人膽戰心驚的暴力。

軍閥衝突加上外國勢力干預

1956年脫離英國、埃及共同管理獨立以來，蘇丹共和國發生過5次政變、4場內戰與衝突，貧困遍布蘇丹盆地每個角落。目前造成政府軍與RSF內戰的因素，遠非該國的短期問題，而是非洲大陸上世紀的歷史病灶。

非洲大陸上的威權統治者偏好建立忠於自己的非政府武裝團體，以防範國家軍隊叛亂、在野政黨暴動，他們扶植的武裝團體可能在經年累月下，藉由外國勢力的支持壯大起來。外國勢力經常基於在非洲具有龐大商業或政治利益，而涉入其中。

RSF最早源於在達佛臭名昭著的「金戈威德民兵組織」（Janjaweed militias，騎兵隊）。蘇丹西部廣大的達佛地區，長年受到喀土穆中央政府忽視，1980年代，撒哈拉沙漠周邊乾燥地區的乾旱加劇，嚴重飢荒造成近10萬人喪命，當地穆斯林阿拉伯游牧民組成的「金戈威德民兵組織」與黑人部落為爭搶土地與水源，結下仇怨。

2003年，達佛部落因不滿獨裁者巴希爾（Omar al-Bashir）長年壓迫與經濟不平等，號召「解放運動」。巴希爾政府軍隨即討伐黑人部落，更縱容「金戈威德民兵組織」在達佛地區對部落原住民大開殺戒，造成30萬人喪生、250萬人流離失所。達佛戰爭是蘇丹、也是全球近代史上最慘烈的人禍之一，期間發生大規模種族清洗，黑人部落遭性侵、屠殺與化學攻擊。 （相關報導： 「我忘了我的家是什麼樣子...」經濟學人：血腥內戰持續一年，蘇丹淪為黑色大陸最底層國家 ｜ 更多文章 ）

布爾漢和赫梅蒂都在鎮壓行動中發揮了關鍵作用。蘇丹獨裁者巴希爾開始依賴赫梅蒂和民兵的力量來制衡正規武裝部隊。在巴希爾的羽翼下，金戈威德民兵不斷擴大，2013年被當局編列為現今的「快速支援部隊」（RSF），2015年和蘇丹政府軍共赴葉門，與沙烏地阿拉伯及阿拉伯聯合大公國軍隊一起涉入葉門的血腥內戰。2017年，RSF正式被編為總統的私人部隊。

2019年，天怒人怨的巴希爾面臨數百萬人示威抗議，RSF指揮官赫梅蒂眼看巴希爾大勢已去，遂聯合政府軍領袖布爾漢將巴希爾推翻。爾後，布爾漢和赫梅蒂──昔日獨裁者的兩名劊子手──之間的競爭也日益激烈。他們對於國家未來方向出現嚴重分歧，最主要的分歧點在於：擁有10萬名士兵的RSF是否該列入正規軍隊，以及未來該由誰領導這支部隊。

檯面下還有階層因素，蘇丹政治一直由精英階層主導，他們主要來自喀土穆和尼羅河沿岸的少數民族。赫梅蒂來自遠離首都的達佛，蘇丹精英經常用貶義詞談論他帶領的武裝組織，稱他們是不適合統治國家的「土包子」。

2023年4月15日，雙方部隊在首都喀土穆等多個城市展開激烈武裝衝突。蘇丹政府軍在政治和物質上得到埃及、伊朗什葉派政權和烏克蘭的支持。

赫梅蒂與俄羅斯瓦格納集團（Wagner Group）關係深厚，且因為曾率領RSF助陣入侵葉門，所以他也受到波斯灣國家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的支持。據報導，阿聯遜尼派政權向赫梅蒂提供武器，以「削弱伊斯蘭極端勢力在蘇丹的影響力」。赫梅蒂能夠與國家正規軍隊匹敵，其中一個原因是他當年在巴希爾庇蔭下，掌控了蘇丹的主要金礦貿易。而瓦格納在蘇丹當地的工作重點一直放在金礦開採業務上。

恐怖內戰讓平民深陷痛苦

轟炸和空襲不分青紅皂白地夷平了社區，交戰雙方互相指責對方給平民帶來痛苦，並有大量關於屠殺、大規模性暴力和其他暴行的報告。據《華郵》（Washington Post）報導，在急診病房中，奄奄一息的嬰兒瘦得只剩下肋骨，更多孩子在睡夢中死於砲擊，戰俘和士兵目睹被槍殺的同伴遺體在炎熱中腐爛，最終被扔進亂葬坑裡。

「無國界醫生」報告指出，達佛的情況尤其駭人。去年7月至12月，該組織在蘇丹西部邊境對鄰國查德難民營中的135名性暴力倖存者進行調查，發現90%的人曾受到武裝人員的暴力對待，50%在家中遭遇過家暴，40%曾被多名攻擊者性侵。這些調查結果與仍在蘇丹的倖存者證詞一致，顯示女性在家中和流離失所途中遭受性暴力的情況已成為蘇丹衝突的一個特徵。

此外，醫護人員和醫療機構持續遭遇攻擊。6月，世界衛生組織（WHO）表示，在一些難以到達的地區，只有20%至30%的醫療機構仍在運作，且只能維持最低標準的運作。無國界醫生記錄了至少60次針對其工作人員、資產和基礎設施的暴力和攻擊事件。

無國界醫生指出，官僚主義時常阻礙基本醫療照護的提供。該組織總幹事霍金斯（Vickie Hawkins）說：「種種阻礙加劇了交戰各方暴力行為的影響。在蘇丹境內，層層的蓋章和簽名障礙，致命程度不亞於子彈和炸彈，因為這些障礙讓人們難以在最需要的時候獲得服務。我們呼籲交戰各方協助擴大人道援助的規模，最重要的是……結束這場殃及民眾的無謂戰爭。」

目前，有和平希望嗎？

交戰雙方已同意參加由美國和沙烏地阿拉伯聯合主導的新談判，計劃於下月在瑞士舉行。美國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指出：「瑞士談判旨在達成全國性停火，使人道援助能夠觸及所有需要的人，並制定健全的監督和驗證機制，以確保協議落實。」

然而，布爾漢和赫梅蒂面臨受害者的究責呼籲，要求他們因涉嫌暴力虐待等罪行而接受審判。賭注非常高，這兩名前盟友變為死敵的軍閥有許多不能退讓的理由，導致內戰終止的希望多次破滅，此前的停火和休戰協議僅持續了幾天，甚至幾個小時。

人權組織認為應先從武器禁運著手。上週，國際特赦組織（Amnesty International）指出，武器正「源源不斷地」流進蘇丹戰場，來自中國、俄羅斯、塞爾維亞、土耳其、阿聯和葉門等國的新武器和彈藥「大批量進口到蘇丹」，包括被聯合國武器禁運長達二十年的達佛地區。

該組織呼籲，現有武器禁運完全不夠，必須更新為整個蘇丹都禁運，以挽救這場不能被忽視的人道危機。 （相關報導： 「我忘了我的家是什麼樣子...」經濟學人：血腥內戰持續一年，蘇丹淪為黑色大陸最底層國家 ｜ 更多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