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右派風潮再起？德國巴伐利亞議會選舉，為何是歐洲政治風向標

無論是在1871德意志帝國成立以前，或是1990年兩德統一之後，巴伐利亞自由邦都認為自己與眾不同，居民認為新教不適合這塊土地，他們驕傲地穿著民俗服飾、大口暢飲啤酒，保有反抗聯邦政府的獨立傳統。

巴伐利亞（Free State of Bavaria）是全德國面積最大的邦，10月8日將舉行邦議會選舉。巴伐利亞與德國其他地區的政治版圖差異不大，都在對抗崛起的極右派，也關注移民、氣候、經濟、認同等議題，再加上前陣子副總理艾旺格（Hubert Aiwanger）的反猶太黑歷史風波，你會發現巴伐利亞是個易燃的混合體。

時間往回推八十年，納粹德國向同盟國投降不久，巴伐利亞基督教社會聯盟（CSU，基社盟）和基督教民主聯盟（CDU，基民盟）等政黨成立。保守主義、光譜中間偏右的基民盟在戰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執政黨，而基社盟是它的姊妹黨，只在巴伐利亞參加選舉。《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專文指出，冷戰初期美國占領西德南部，他們接受巴伐利亞建立更保守的政黨，但也要求新政黨嚴格遵守新的民主規範。

從那時開始，巴伐利亞的政治一直由基社盟主導，而且大部分時間由施特勞斯（Franz Josef Strauß）一個人主導。施特勞斯是德國政壇的重要人物，1956年他主張：「基社盟的右邊不能有合法政黨。」這句話有兩重含意：德國不容忍極端主義，以及基民盟/基社盟必須盡一切努力，搶下那些考慮極端政黨的選民。

而現在，無論在巴伐利亞或整個德國，施特勞斯主張的政治風景都被粉碎。某些既存政黨的右翼派系已經威脅到聯邦共和國建立的共識，這個傾向在前東德地區更加明顯，2013年成立的德國另類選擇黨（AfD）在那裡獲得許多選票。2024年東部三個邦將舉行選舉，另類選擇黨有可能晉升個別邦的最大黨，而且2024年6月將進行歐洲議會（European Parliament）選舉，這場選舉堪稱歐洲政治的風向標，右傾趨勢可能在整個歐盟擴散、放大，極端主義政黨影響力預計會增加。

巴伐利亞與鄰邦黑森邦（Hesse）都將在10月8日進行州議會選舉。巴伐利亞擁有1300萬人口，就GDP而言，它在整個歐盟內約為第六或第七強的經濟體。巴伐利亞曾經只是貧窮的鄉村地區，經歷戰後經濟奇蹟而脫胎換骨，擁有全球知名製造商和汽車車公司的總部。不過，當聯邦政府的高官參訪巴伐利亞競選，會遭遇比政敵更兇狠的攻擊，中間偏左的綠黨（Die Grünen）也被對手塑造成內部敵人，這些事在德國政壇十分罕見。 （相關報導： 德國又成為「歐洲病夫」？經濟衰退成隱患 《經濟學人》：需要再次嚴厲改革 ｜ 更多文章 ）

今年夏天綠黨提案，計畫以65%以上的再生能源取代油電供暖系統，希望藉此挽回全國支持率。這份提案在降低目標之後通過，然而技術性的能源議題卻變成了意念之爭，抗議者質問：為什麼你們不處理移民問題，反而來管我家的鍋爐？巴伐利亞現任邦總理索德爾（Markus Söder）就利用這場爭端，拉開社民黨（SPD）、綠黨與自民黨（FDP）共組的執政「紅綠燈聯盟」與基社盟之間的距離。

上一次巴伐利亞邦議會選舉在2018年舉行，綠黨獲得第二多的18%選票，而基社盟得票率下跌至37%，無法單獨執政，因此需要組成聯合政府。當時一些分析師認為綠黨有機會入主下一屆巴伐利亞政府，而實際上，綠黨的確與基民盟在繁榮的巴登—符騰堡邦（Baden-Württemberg）執政。2018年索德爾選擇與自由選民黨（Freie Wähler，FW）合作，自由選民黨是個右翼政黨，在巴伐利亞、薩克森（Saxony）和德國東部地區擁有支持者。索德爾的決定打破了施特勞斯的禁忌：儘管自由選民黨不完全是另類選擇黨，但它就是個精簡版的另類選擇黨，所有政黨都不願意和自由選民黨打交道。

時間快轉，狀況變得更加糟糕。最新民調顯示，基社盟支持率掉到36%，是政黨最低紀錄，綠黨支持度也下跌，自由選民黨超過了綠黨，社民黨排名則更後面。但在選舉日以前還有許多工作要做，在德國選舉系統中，民調與實際開票結果的差距再小，也有可能對最終執政結果造成重大影響。

無論選舉結果如何，這場競選都會與巴伐利亞邦副總理艾旺格的醜聞連結。八月底，全國性報紙《南德意志報》（Süddeutsche Zeitung）刊登一則調查《奧許維茲小冊子》（Das Auschwitz-Pamphlet），根據三十多年舊書包裡找到的印刷小冊子，內容包括名為「尋找祖國叛徒」的競賽，贏家獎勵是穿透脖子的子彈或是「穿越奧許維茲的煙囪」。據報導，撰寫這份小冊子的人，正是當年17歲的艾旺格。

艾旺格是自由選民黨的主席，也擔任巴伐利亞的副總理和經濟部長。調查報導甫刊出，他起初試著否認，他的兄弟還主張自己才是作者，但這些計策沒有用。最後艾旺格還是承認撰寫這份小冊子，但是以年輕輕率作擋箭牌，又仿效美國前總統川普（Donald Trump）渲染這場爭議，將自己塑造為「自由派菁英」操作媒體攻擊的標靶。

艾旺格不是唯一一位經歷有疑慮的德國政治人物，這件醜聞的新奇之處，在於艾旺格的否認和大眾的反應。如同川普每次被法院起訴，支持率都會上升，艾旺格和自由選民黨的支持率隨著風波直直往上升。這讓索德爾陷入難關，而對基社盟和基民盟來說，可算是最糟糕的情況。

最大在野黨基民盟可算是全德國表現最好的政黨，但考量到總理蕭爾茨（Olaf Scholz）和執政聯盟面對的大大小小問題，它的表現應該還要更好。隨著民眾注意力逐漸轉向下一次聯邦議會選舉（最晚將於2025年10月舉行），基民盟開始思考，眼下的黨主席是否是最理想的舵手。梅爾茨（Friedrich Merz）資深而且精明，在梅克爾（Angela Merkel）2021年卸任之後，終於實現自己的目標當上黨主席。與其說他備受喜愛不如說他受到敬重，有一點莽撞，但必要時刻也能表現強硬。 （相關報導： 德國又成為「歐洲病夫」？經濟衰退成隱患 《經濟學人》：需要再次嚴厲改革 ｜ 更多文章 ）

如果基民盟希望往政治光譜的中間靠，那應該會傾向更年輕的北萊茵—威斯特法倫邦（North Rhine-Westphalia）總理伍斯特（Hendrick Wüst），或是索德爾自己。只要索德爾嗅到了機會，他就不會後退。德國主流政治面臨兩德統一以來的最嚴峻考驗，而即將舉行的巴伐利亞選舉對索德爾、基社盟和主流政治的韌性來說，都是重要的期中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