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劍虹觀點：中共對泰緬孤軍看法的演變

今年6月30日，國防部長邱國正在傾盆大雨之下完成了948名雲南反共救國軍英烈入祀忠烈祠的祭典。當天現場雷雨交加，仿佛孤軍英雄們在天堂中喜極而泣，終於實現了回家的願望，讓筆者心中有難以言喻的感動。當然這並非第一批入祀忠烈祠的雲南反共救國軍老兵，2012年8月已經有440名英烈魂歸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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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主張台灣「回歸」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統派人士，同樣也認為陣亡在滇緬邊區的雲南反共救國軍不是台灣人，應該回到他們的祖籍地大陸去。他們甚至還建議大陸拋棄過去與孤軍之間的歷史恩怨，將孤軍將士的遺骨迎回大陸去安葬，能快速化解國共兩黨的恩怨，拉近兩岸的距離。可見極獨與極統人士，在否定中華民國與台灣的歷史連結上有高度的一致性。

國防部小編回答的很好，當年孤軍將士守護捍衛的是中華民國，他們沒有把利己第一，老實誠懇的尊崇部隊命令完成任務，所以自由中國在哪裡，哪裡就是他們的家。既然台灣今日仍掛著中華民國的招牌，懸掛著孤軍將士捍衛的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圓山忠烈祠當然就是孤軍英烈永遠的家。台灣朝野雙方能夠放下成見，通力合作將孤軍英靈入祀忠烈祠，本來就該予以肯定。

孤軍的領袖們

雲南反共救國軍賦予人們的第一印象，通常是一群在海外揮舞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的孤臣孽子，中華民國的堅決擁護者。他們對共產黨的敵視不假，但是否真的100%擁護蔣中正，其實是有討論餘地的。首先真正從陸軍軍官學校畢業的孤軍領袖只有雲南反共救國軍總指揮李彌，還有接替他指揮雲南人民反共志願軍的柳元麟，兩人都是黃埔4期畢業的。

同為黃埔系的兩人，最大的差異是李彌為雲南騰衝人，柳元麟則是蔣中正的同鄉浙江寧波人，兩人後來的發展也有所不同。李彌被分發到戰場第一線投入對日抗戰與國共內戰，還在1944年率領榮譽第1師贏得松山戰役的勝利，晉升為陸軍第8軍軍長，同時獲得了美國的信任。因此後來美國對孤軍提供支持的時候，曾有意扶持李彌為「第三勢力」的領袖，脫離台灣的控制。

其餘的孤軍領袖，則以「非黃埔」出身的地方部隊將領為主，比如指揮第5軍和第3軍到泰北的段希文將軍與李文煥將軍都是龍雲的滇軍人馬，差別只是他們沒有追隨龍雲一起在昆明投共而已。與李彌將軍的手下愛將李國輝一起指揮雲南反共救國軍的譚忠，則是參加過閩變的前19路軍粵系軍人，不只不忠於蔣中正，還有反蔣的前科。

可見孤軍的組成結構非常複雜，他們有些人確實是經歷過滇緬遠征的抗日名將，對中華民國有無限的忠誠（雖然仍沒有改變李彌被軟禁的命運），但更多的還是靠仇視與反對共產黨這個共同目標來維持部隊的向心力。至於底層的孤軍將士，組成結構則更為複雜。畢竟李國輝從雲南帶到緬甸供李彌指揮的雲南反共救國軍只有不到3,000人為正統的國軍。

滇緬孤軍的組成

換言之在孤軍進入緬甸前就已經是國軍的人，數量其實是相當有限的，雲南反共救國軍在1954年撤退到台灣的人數之所以能增加到6,000餘人，關鍵還是來自於他們吸收了許多遭受毛澤東清算鬥爭的雲南百姓加入。與許多來台灣的外省人一樣，這些雲南百姓懼怕毛澤東或許是真的，卻不見得代表他們一定效忠台灣的中華民國政府。

比如筆者先前訪問過的雲南反共救國軍老兵楊增彥，就一度對中國共產黨有相當的認同感，還進入老家的鎮南縣人民政府服務。不料他卻因為家族成員加入反共游擊隊而遭到懷疑，成為中共清洗的目標，只能逃到緬甸加入雲南反共救國軍求生存。如果不是因為中共本身獵巫般的政治清洗，很多後來變成孤軍的人是極有可能留在大陸擁護毛澤東的。

當然也有一些人，是因為與國民政府有關係而遭到清算。現居龍潭的刁玉良就來自國軍家庭，父親抗戰時服役於陸軍第6軍第93師，曾經與加入軸心國的泰軍對峙。他父親在抗戰勝利後就離開了部隊，不過仍在三反五反運動時遭中共揪出來鬥爭，迫使刁玉良在1958年5月逃亡緬甸參加柳元麟將軍指揮的雲南人民反共志願軍。

可見中共的極左政策是導致大量雲南民眾出逃，到緬甸追隨孤軍的主要原因，並不是因為三民主義或者自由民主有多吸引人。而且受迫害的還不只是中共統治下的大陸人民，緬甸軍政府的獨裁統治也讓許多緬甸叢林裡的少數民族帶槍投靠孤軍。孤軍能向這些少數民族提供政治庇護，透過雲南反共抗俄大學給予軍事指導，卻沒有辦法讓他們效忠遠在天邊的自由中國。

反抗毛澤東的清算鬥爭以及緬甸政府的種族壓迫，確實給孤軍上下形成了強大的凝聚力，讓他們成為反抗獨裁專制的自由鬥士。然而即便是同樣遭受中共迫害而加入孤軍的雲南百姓，也會因為個人際遇的不同而對中共產生不同程度的仇恨。比如父親遭槍斃的刁玉良與中共就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而楊增彥則因為沒有親人死於中共之手的緣故，對北京採取比較寬容的態度。

從「反動派」到「美帝鷹犬」

當然在50年代那個冷戰高峰的年代，孤軍無論是否100%忠於蔣家，他們與中共的關係都是勢不兩立的。他們有些人「階級成份」不好，是中共定義中的「黑五類」，有的則根本就是國軍，與中共的關係自然處於高度的敵對狀態。外加後來中央情報局（Central Intelligence Agency）介入，扶持雲南反共救國軍進攻大陸，更讓他們的地位從「反動派」搖身一變成為「美帝走狗」。

尤其杜魯門（Harry S. Truman）總統不喜歡蔣中正，在批准「紙計劃」（Operation Paper）援助孤軍的時候，可不只是要他們為在朝鮮半島作戰的美軍開闢第二戰場，還要他們脫離蔣中正的指揮搞「第三勢力」運動。從毛澤東的角度來看，與蔣中正之間的鬥爭尚屬中國人之間的「內部矛盾」，接受中央情報局裝備指揮的孤軍則是「民族敗類」，比國民黨「反動派」更可惡的敵人。

為此李彌成為了蔣中正與毛澤東的「公敵」，就此失去了對孤軍的指揮權。韓戰結束後，以軍人為主體的雲南反共救國軍被政府撤回了台灣，但那些從大陸逃出來參加孤軍的反共青年卻不甘心就放棄打回老家的機會，決定抗命留在緬甸打游擊。於是蔣中正派遣親信柳元麟空降緬甸指揮他們，以確保孤軍扮演反攻大陸的戰略預備隊。

不過當時中華民國為聯合國會員國，且將雲南反共救國軍撤回台灣是聯合國的決議，台北方面自然不得公然違抗。於是蔣中正學起了中共參加韓戰的做法，將雲南反共救國軍更名為雲南人民反共志願軍，撇清與台灣的關係。柳元麟也因為是侍從室出身的關係，由他來領導反共志願軍能夠解決忠程度的問題。

那麼換了一個柳元麟，是否孤軍就不會與美國合作一起反對中共了？答案當然是否定的，蔣中正只是不讓李彌背著自己與美國合作，但是可不反對他自己與美國合作。既然中共與中共扶持的緬甸、寮國、泰國共產黨還有親近中共的緬甸政府是美國和中華民國共同的敵人，那麼雲南人民反共救國軍自然持續與中央情報局合作掃蕩這些反美勢力。

策應「西藏抗暴」

蔣中正換柳元麟指揮孤軍之後，毛澤東一度對孤軍有所放心，認為蔣中正無論有多反共都是中國人，柳元麟又是蔣中正的親信，至少不會帶領孤軍做一些違反「民族大義」的事情。但毛澤東錯了，因為柳元麟早在1959年3月西藏抗暴發生前的一個月，就接受到了來自台北的命令，做好隨時派兵進入西藏支援藏人起兵反共的準備。

這可讓毛澤東徹底放棄了對蔣中正「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幻想，既然中華民國能為了反共同藏獨合作，他毛澤東當然也可以為了清除「美帝走狗」出賣中國的固有疆域給緬甸。1960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和緬甸聯邦邊界條約》的簽署，以中共放棄比台灣大一倍的爭議領土給緬甸為代價，換取中國人民解放軍直接出兵進入緬甸掃蕩孤軍。

如前所述，柳元麟對蔣家父子有足夠的忠誠，但是卻缺乏實戰經驗。因此當孤軍面對中國人民解放軍六個步兵師與緬甸國防軍的雙重夾擊時，防線幾乎是一觸擊潰。外加為反共志願軍提供空投補給的中華民國空軍PB4Y運輸機遭緬甸空軍海怒火式戰鬥機擊落，使美國與中華民國還在暗中支援孤軍的事跡曝光，引爆了仰光的反美暴動。

最終美國在國際壓力下要求蔣中正將反共志願軍撤出緬甸，於是就有了將4,200名孤軍運回台灣的「國雷演習」，不過這4,200人都來自反共志願軍的第1軍、第2軍還有第4軍。李文煥的第3軍與段希文的第5軍轉移到泰北，呂仁豪率另外3,000餘人進入寮王國，輔佐右翼軍事強人諾薩萬（Phoumi Nosavan）清剿背後有中共扶持的共黨游擊隊「巴特寮」（Pathet Lao）。

根據段希文的參謀長，後來成為泰北僑領的雷雨田便認為反共志願軍之所以沒有士氣抵擋共軍與緬軍攻勢的原因，在於孤軍官兵不願意支持西藏獨立。他晚年接受大陸記者採訪提及了蔣中正命令他們支援西藏抗暴的命令，卻故意把責任都推給美方：「40多年前，美國人暗中動員我們拉隊伍去西藏支持達賴的『藏獨』，我們不幹，幹了，我們就將全部丟光。」

成為泰國雇傭兵

到了1962年，寮國的右翼軍人政權垮台，呂仁豪的部隊轉進泰北與第3軍還有第5軍會合，拉開了孤軍進駐泰國的序幕。起初泰國政府對這支外來軍隊的進駐也是如芒刺在背，但考量到中華民國是同屬自由世界的反共盟友，且二戰期間兩軍交戰的經驗也讓泰國軍隊知道與國軍硬碰硬占不到便宜，乾脆隊段希文與李文煥在金三角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早年曾在雲南反共抗俄大學受訓的坤沙，此刻也成為了獨霸一方的大毒梟，孤軍就靠提供部隊護送海洛因來獲取金援。經歷了多年的征戰之後，滇軍體系出身的段希文與李文煥理解到反共大陸終究是老蔣總統的一廂情願，不願意再為台灣賣命。中央情報局也曾上門招募孤軍前往胡志明小徑突擊越共，亦為段希文和李文煥所拒絕。

台灣與美國都不可信任，文革時代的大陸更是處於瘋狂狀態之中，不可能回去。擺在段希文與李文煥兩人面前唯一的選擇就是歸化泰國，效忠他們雙腳踏著的土地。1968年，泰國政府才正式收編了第5軍與第3軍，給予他們「5735部隊」的番號以協助泰軍圍剿共產黨。兩軍接著在1970年被納入泰國皇家陸軍04指揮部，改番號為泰北山區民眾自衛隊。

泰國共產黨成立於1942年，是由蔣中正1927年發動清黨後流亡到泰國的中國左派知識份子所建立，早年的目標是反對與日本合作的鑾披汶政權。日本戰敗後，泰國轉向親美，於是泰國共產黨延續推翻泰國王室的政策，執行毛澤東「輸出革命」的任務。考量到泰共主要是由華人組成，還吸收大量苗族加入，泰王蒲美蓬認為最適合執行泰北剿共任務的武裝就是孤軍。

蒲美蓬的盤算完全正確，孤軍在1970年12月的帕蒙山戰役中予以共軍重創，也讓段希文在隔年7月19日獲得泰王的召見。段希文在拜會蒲美蓬的過程中向泰王行下跪禮，正式宣告孤軍的效忠對象由中華民國的蔣中正父子轉移到泰王國的國王拉瑪九世。從此刻開始，泰北孤軍成為泰國皇家陸軍的華人外籍兵團。

支援泰軍剿共的中共

歷史到了1975年又出現了驚人的變化，美國在越戰的失敗讓蒲美蓬認知到自由世界的老大哥沒有那麼可靠，想要確保泰國的安全必須要另闢蹊蹺。泰國先是驅逐了駐泰美軍，隨即宣佈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交，同時結束了與中華民國正式的盟友關係。但是蒲美蓬卻比過去任何時候都還需要孤軍，並賦予了他們難民的身份，讓他們得以繼續留在泰國。

蒲美蓬又賭對了一次，毛澤東在中共與泰國建交的一年後就過世了，接替他領導中共的鄧小平又接受了新加坡總理李光耀的建議停止「輸出革命」，讓本身屬於毛派游擊隊，同時遭受美蘇兩大勢力孤立的泰國共產黨頓時失去了依靠。緊接著到了1979年，中共又與美國建交，成為全球反蘇陣營的一份子，使泰國軍方逮到了向共軍發起全面出擊的機會。

1980年段希文將軍逝世，孤軍的大權由其憲兵學校畢業的雷雨田繼續領導改編為移民泰國志願軍的孤軍清共。雷雨田在1949年離開大陸時軍銜為上校團長，不過因為成為孤軍大家長的原因，從此以後在泰北被眾人稱呼為「雷將軍」或者「雷公公」。身為憲兵的他沒有實戰經驗，卻懂得用人，任命他的副手陳茂修上校擔任與泰國陸軍之間的聯絡官，協調雙方合作剿共事宜。

在1981年2月的考科、考牙戰役中，陳茂修上校身先士卒率領400名孤軍投入戰場。陳茂修上校親手擊斃了由中共派到泰國的女政工，重創了泰共的士氣。經過22天的戰鬥，移民泰國志願軍以26人死亡，35人負傷為代價殲滅了考科與考牙山區的泰共據點。這場勝利解除了泰北被赤化的危機，還讓原本因越南淪陷而士氣低迷的泰國為之一振，更改變了孤軍的命運。

蒲美蓬國王大受感動，又給予了孤軍與他們的眷屬泰國公民權，總算讓他們有了落腳之地。事實上包括被陳茂修擊斃的女政工在內，泰共與緬共內的政治指導員都是文革時被派到東南亞「輸出革命」的大陸知青，結果卻因為鄧小平宣告「改革開放」而遭到大陸拋棄。事實上因為失去大陸支持，許多泰共在開戰前就放棄了陣地，是移民泰國志願軍能快速贏得勝利的關鍵原因。

中共對孤軍態度的轉變

考科、考牙戰役結束後，孤軍與他們的眷屬取得泰國公民身份，過起了平民的生活。隨著中共與泰國的關係逐漸升溫，甚至於取代美國成為泰軍主要的武器提供者，北京為了與台北爭奪泰國僑胞的向心力，也逐漸改變對孤軍的態度。他們砸下重金邀請美斯樂的僑領回雲南老家探親，並希望泰北的僑校捨棄台北的正體字教科書，改用北京的簡體字教材，甚至於聘用大陸教師。

孤軍早在段希文與李文煥還活著的70年代就已經歸化泰國，成為泰國皇家陸軍的一份子，身為華裔泰國人的他們對中共的態度自然隨著曼谷和北京的建交而有所改變。再加上孤軍撤入泰北以後，就不再接受台灣的援助。嘗盡了人情冷暖的他們，知道台北乃至於華府的援助都有著要他們遠離親人到大陸或者寮國賣命的代價，哪怕是台北與華府願意給，他們也不願意接受。

進入90年代以後，台灣政壇又走向了「去中國化」的發展，使孤軍與中華民國的關係更為生疏。身為美斯樂大家長的雷雨田將軍，就以泰國退伍軍人的身份回到大陸訪問了三次，基本上實現了孤軍與中共在政治上的和解。那麼中共是如何評價孤軍的呢？由於雲南反共救國軍與雲南人民反共志願軍這兩階段都是以中共為主要的敵人，大陸官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給予正面評價。

不過到了移民泰國志願軍的第三階段，由於孤軍已經轉為泰國軍隊，而且進攻的又是被鄧小平拋棄的毛派游擊隊，因此中共還是給予相當程度的尊重。尤其泰國現在還是少數願意與中共進行軍事合作的東南亞國家，自然更是要給予孤軍一些面子。近幾年民族主義取代了共產主義成為中國大陸的意識形態主旋律，更使得不少大陸人對孤軍是有所同情的。

在中共與不少東協國家因為領土及領海主權問題爆發衝突的當下，大陸人民對願意在泰北捍衛中華文化的孤軍更是大加肯定。記得2007年在美國讀書的時候，還有具備大陸官方背景的朋友在網路上當著筆者的面批評了1960年共軍聯合緬甸軍方進攻孤軍的行為，認為此舉是聯合外人打自家兄弟的行為。可見對岸從大中華民族主義的角度出發，在心態上早就已經「平反」了孤軍。

孤軍如何看中共？

所以當雷雨田在2012年去世的時候，無論是台灣的馬英九政府還是大陸的胡錦濤政權都向這位末代的孤軍領袖至上哀悼。與棺木上被覆蓋的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擺在一起的，是中共駐清邁總領事館給他的祭文，上面寫著「雷老音容笑貌，長者風範，歷歷在目，宛如昨日」。北京與美斯樂的關係，似乎真的隨著曼谷、北京與台北三方關係的熱絡而冰釋前嫌。

可事實上真的是如此嗎？此次孤軍英靈迎回臺北忠烈祠，國防部示範樂隊演奏18世紀的東正教讚美詩《吾主在錫安何等光榮》（How Glorious Is Our Lord in Zion）向孤軍致敬。筆者認為以此讚美詩讚美孤軍非常合適，因為這首音樂在1917年到1922年俄羅斯的紅白內戰中，正是白軍領袖高爾察克（Aleksandr V. Kolchak），似乎象徵著孤軍繼承了當年白軍的反共精神。

後來歷代的俄國獨裁者，從史達林（Joseph Stalin）到今天的普丁（Vladimir Putin），都會從鞏固政權的角度出發平反白軍以凝聚俄羅斯的民族主義。可是等到他們不需要靠民族主義來凝聚俄國人支持的時候，又會把白軍一腳踢開，結果搞到現在《吾主在錫安何等光榮》反而為反抗俄羅斯入侵的烏克蘭拿去使用，非常的諷刺。

中共對孤軍的「平反」，同樣只是為了以所謂「愛國主義」來凝聚海內外華人支持所做出的假動作而已。一旦哪天習近平位子坐穩了，或者又與那些有主權爭議的東協國家和好了，孤軍又會被打回「反動派」的位置上，與俄國的白軍一模一樣。關於中共的真面目，其實孤軍從上到下也並非毫無認識，所以雷雨田固然是與北京和解了，卻到去世前都不許大陸教材進入他的轄區。

至於孤軍老兵，對中共的態度會因為他們個人的遭遇而有所差異。父母親都慘死於中共之手的刁玉良已經失去了復仇的能力，卻沒有忘記對中共的仇恨，至今沒有回到過大陸老家。楊增彥因為自己差點參加過中共，且幫助過自己的女共幹後來又慘遭孤軍殺害的原因，對國民黨始終沒有好感，但是對共產黨也同樣不相信，始終以真正的自由人自居，此為孤軍老兵的另外一種態度。

＊作者為軍事史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