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振瑞專文:織田作之助:鄉愁的見證

2022-06-12 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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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田作之助手稿。(作者提供)
織田作之助手稿。(作者提供)

隨著時間而來的煩惱

每個作家都有強烈的自尊心,尤其在寫作及其政治社會評論的觀點上,幾乎都要獨抒己見的。在新吉看來,戰後的報紙每天都在報導世相變化,政治人物也在討論世相,普通民眾也在談論世相。而且,他們的說法並沒有什麼不同,可以說已淪為一種公式:如戰敗、災難、失業、道德淪喪、軍閥專橫、政治毫無作為等等,無論誰來思考都能得出同樣的結論,當前首要急務就是,解決每日配級大米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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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現實的時刻終究到來了。新吉寫完小說的時候,已是晚上八點了。他沒能寫出讓自己滿意的結尾,勉強編出有違初衷的反論,自己覺得有點淒涼和失落,沒有半絲喜悅之情。儘管如此,他仍然拿著手稿垂頭喪氣地來到車站,等候開往大阪的電車。就在這時,一個四十歲左右、模樣憔悴的婦女,走到新吉的身旁。新吉發現,這麼寒冷的天氣,這名女子竟然光腳穿著草鞋,消瘦蒼白的臉上,露出心神不定的表情。短暫對話之後,他才知道那女人是依著電報指示趕來車站與丈夫會合的。離奇的是,那女人似乎弄錯站名沒能見到自己的丈夫。當下,他很同情女人的處境,建議她就乘坐開往大阪的電車回去,可是女人一直遲疑不決,最後他只好乘上電車趕往中央郵局寄送文稿。

織田作之助作品集。(作者提供)
織田作之助作品集。(作者提供)

當他寄出書稿再次回到阪急車站時,乘客驟然變得稀稀落落,剛才個賣晚報的早已不見了蹤影。他想到地鐵站裡也許會有賣晚報的,隨即走下了樓梯。來到阪急百貨店的地下入口,他為眼前的景象大感驚訝。一個流浪漢隨意倒在地上,身旁有個五六歲的男孩,好像是那流浪漢的孩子。男孩的眼神裡充滿迷茫,彷彿在說:他什麼會在這裡過夜?為什麼忍飢挨餓?為什麼半夜驚醒?為什麼這樣受凍?

織田作之助不愧是入世的小說家,他在小說結尾處發出這樣描寫道:新吉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一直凝望著孩子,眼神與孩子一樣茫然,而且與那準備與丈夫會合的女人一樣茫然。那眼神既沒有世相、黑暗和絕望,也沒有虛脫和恍惚的感覺。無論什麼時代、無論什麼世相、無論大人孩子、無論男女,都會被這種突然降臨、真相不明的異樣感覺所籠罩。這就是人類只要活著就不需任何理由所必備的憂愁感嗎?那孩子的坐相看上去已經不像是人,而是一坨鉛塊。可是,新吉卻從未像此時此刻更為切實地感到那就是人。

再次登上樓梯,新吉為自己對人類的鄉愁感到心醉。而且,他覺得「世相」這個詞只不過是人類為了忘記人類而製造出來的方便詞語而已。我為什麼不寫人的處境而寫世相?新吉感到了強烈的懊悔,卻又為前途豁然開朗的光明思緒振奮不已。不久,新吉乘上了回家的電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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